第一章 「牛魔王」的蹤跡 目不暇接

行動發起的第二天,鎮川縣刑警隊。

伴隨著有節奏的腳步聲,兩名法警押著一位年屆五十的嫌疑人進了預審室,帶到了椅子前,放好隔板,然後面無表情地站在嫌疑人的身後。

預審員翻開了筆錄本,打量著這位剛剛從內蒙押解回五原的重點嫌疑人穆宏田,綽號「草犢子」,是盜竊耕牛案子列出的第三號人物。不過這個人實在不入眼界得緊,半禿的腦袋像個不規則的土豆,顴骨格外突出,許是塞外風大的原因,那張臉也被風化得坑坑窪窪,再配上一副乾瘦的身材,這人怎麼看也有五癆七傷大煙鬼的氣質。

「認識么?」預審員戴著手套,把一號嫌疑人李宏觀的照片亮出來了。

「認識,認識。」嫌疑人不迭地點頭道。

「把你先前交代的,重複一遍,主要是這個人,姓什麼、叫什麼、怎麼認識的,詳細一點。」預審員道。

「……他叫李宏觀,我在陽原示範牧場做飯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他是牧場的技術員……」

穆宏田開始滔滔不絕交代了。那位一號嫌疑人李宏觀,三十年前還是一個風華正茂的牧場技術員,卻因為和一位女職工有作風問題一直在牧場抬不起頭來,之後停薪留職,隻身下海。據穆宏田講,他後來也離開了牧場,在鎮川一帶做牲口皮毛販運生意。不過在數年前的某一日,突然碰到了這位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故人,不但請他胡吃海喝了一通,還教授了他一套如何快速致富的方法。

其方法就是後來造成無數起失牛懸案的下藥盜竊手法,藉助穆宏田在鎮川一帶混跡數年的人脈,這個方法經試用後很快推而廣之,並被偷牲口的同行譽為「神葯」,穆宏田也因此賺了個缽滿盆盈。據他保守估計,光賣這種葯,最多的時候,一個月就能掙十幾萬。

「你和李宏觀最近聯繫是什麼時候?」預審員問,回到了這個主題。

「年前,臘月二十九。」

「因為什麼事聯繫的?」

「我想借點錢,整套房子,他說年後給我答覆,王八蛋,後來就沒理我。」

「那你最近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去年冬天,十月底吧。」

「每年都是這個時候見他?其他時候呢?」

「其他時候他不知道忙什麼,要見面當然是冬天,偷牛戶這時候開工啊,他不知道從哪兒就出現了。」

「難道你不知道上司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我們相互都不知道,反正出來混的,還沒準哪天就出事了,少一句嘴,多份安全唄。」

穆宏田揚著腦袋說著,聽得預審員有點火大,又問著嫌疑人道:「他妻子趙喜梅的情況,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他離開牧場後才結的婚,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再見到他都是十幾年以後了……」

「再想想他可能在什麼地方,這對於減輕你的罪行很有用處。」

預審員又在誘導著,這個沒有直接參与盜竊的關鍵人物已經成了各專案組爭相查找的重點,不過迄今為止,仍然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

想了很久,這個愁容滿面的嫌疑人搖了搖頭,緊張地看著警察的表情,他不但看到了失望,還看到了厭惡。

行動開始的第三天,從各地反饋的消息漸漸地匯聚到鎮川,匯聚到那個神秘的製藥人身上。

從省廳領導組看到的名單,前期涉案嫌疑人已經增至四百餘人,除了像丁一飛領頭這樣的大型團伙,還有像牛見山那樣,三五人臨時組合的小團伙。這些人的落網帶來一個最直觀的後果就是各地盜竊耕牛懸案,幾乎是以批量的形式紛紛定案。僅丁一飛這一團伙涉嫌的盜牛案就落實到一百七十二樁,這夥人作案時間長達四年之久,盜竊的總案值高達六百多萬元。

在安澤縣看守所,省廳專赴此地的辦案人員借著嫌疑人未到的機會,看著讓他們皺眉的案子,有人掩飾不住驚訝感嘆著:「真是不敢想像啊,光偷牛都能偷成百萬富翁。」

「最終他們還得自食惡果,丁一飛的直系親屬裡面,現在被抓的已經有二十一個人了,都參與了盜竊。他的老家旺上村,是這支偷牛隊伍骨幹力量,全村四百多戶,涉案一百三十七人,幾乎動用了一個縣局的全部警力才把這些嫌疑人緝拿歸案。」另一位辦案人員道。

那件事發生的前一天,動靜頗大,幾乎是封鎖著村子抓捕,幾乎是家家有嫌疑人。另一位笑著總結道:「呵呵,整個一『偷牛村』……都是錢害的啊。」

腳步聲起,他們收起了玩笑的話,正襟危坐著。二號人物丁一飛,被法警押解著到場了。

這是一個相貌堂堂的漢子,瘦高個子,剛毅的臉龐,有一雙像哈姆雷特一樣憂鬱的眼睛,此人履歷上曾經有過四年入伍的經歷,誰可能想到,退伍卻做上了偷雞摸狗的勾當,而且還一度發展壯大,把全村人帶進火坑。

「丁一飛,認識他嗎?」辦案人員拿著李宏觀的照片問道。

「認識。」

「說說這個人的情況,詳細點,從怎麼認識的開始說。」

「草犢子介紹的,前幾年退伍,我和拉明他們到鎮川往回販牛,草犢子介紹的他。」

「那時候,你們已經開始盜竊耕牛了,是嗎?」

「對,草犢子給的天香膏,那玩意兒挺好用,後來我就找他要這東西,他就把上家介紹給我們了。上家說了,讓我幫他推廣,以後每份葯直接銷出去的我提十塊錢,別人銷出去,也給我算錢,每份八塊。別人如果發展下線再銷出去,也有我的分成,我一想這事情挺好,也能幹,就答應了……」

丁一飛侃侃說著,眼神裡帶著深深的疲憊,這個類似於傳銷的拓展方式已經明了。只是讓辦案人員想像不到的是,這位嫌疑人把生意做得太大,不但建立了分銷非法藥物的網路,而且組織起了盜竊團伙,踩點的、望風的、接應的,使用的還是他在部隊學會的戰術小隊格局。

「這個人,據你講,他叫老七……叫祁國慶?」

「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反正就『老七』『老七』的叫。」

「你最近一次和他聯繫,是什麼時候?」

「去年冬天,十一月份吧……年後我聯繫他,一直聯繫不上,我擔心可能出事了,就把生意停了一段,想出了手裡的貨不幹了。不過,還沒出完,就出事了……」

「那依你看,這個人可能在什麼地方?想一想,想想你們平時的交往,如果有確切消息的話,對減輕你的罪行有好處。」

「說不準,我們見面次數不多,一般都是電話聯繫,有時候直接就通過草犢子他們聯繫,後來貨量大了,他們直接就送到家裡了……嘖,他挺像雁北那地方人。」

「不要像,準確一點。」

「不好說,這人……我只見過兩次,一般都是和草犢子聯繫。」

丁一飛眼神迷茫了,似乎他此時才發現這個難題,根本沒有注意對方的身世。他講了很多有關化名為祁國慶的人的事情,據說他們初見是在內蒙和林格爾一處單幢的大房子里,丁一飛一直以為,他和當地很多富戶一樣,是販賣牲畜的大戶。

這一次訊問沒有突破,不過多了一個關於李宏觀的化名。

關押在五原市的秦海軍、於向陽也接受了相關的訊問,不過意外的是,兩個人給出了不同的答案。秦海軍指認這個人就是聞名遐邇的「老七」,之所以記得很清楚,是因為老闆賀名貴親自安排他招待過。而賀名貴的小舅子於向陽居然也認識此人,他是在某次和姐夫的應酬中見過的,不過他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只知道姓李。

幾地的消息經過匯總、分析、梳理,在幾個關鍵的地方還卡著殼,不過翼城是盜竊案的主要銷贓地已經確認無誤。

這一日,滯留在翼城的調查組按照部署,在市局成立的「兩搶一盜」專案組成員陪同下,正式詢問賀名貴。因為取證的問題,領導組對於翼城這些涉嫌銷贓的商戶,還遲遲沒有處理。

賀名貴是自己來的,仍然駕著他那輛車牌為8888的奧迪。即便在刑偵支隊的大院里下車,他仍然保持著一方名流的派頭,下車先整整衣領,抬腕看看名表,然後再邁開步子。解冰在窗戶上注意到了,這個人像是支隊的熟人,那輛車進支隊,連值班室的招呼都不用打。

他回頭看看同伴,周文涓、趙昂川,還有省支隊後續派駐的同志,大部分都是新人;而另一方是地方刑警陪同的三位年屆四旬的同志,嘴上說經驗豐富,可如果用豐富經驗動其他腦筋的話,解冰估計那應該姜還是老的辣。

「請!」支隊的通訊員把人請進來了。

就在支隊會議室簡單的環境中,賀名貴抱拳向幾位老刑偵問好,彪哥、劉隊、陳老弟寒暄了幾句,頗有江湖大佬的風格。

其中那位叫劉隊的臉上稍有不悅,直斥著道:「賀老闆,今天是公事,我們只能秉公辦事。」

「公事也得講交情嘛,要不沖幾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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