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

但是他曾經說過「它能這樣,就說明我一時還不會死」,她想起那一天,「它」好像經常就那樣了,那是不是說明他還能活很久呢?她又充滿了希望,也許他比一般人身體好,也許他還活著?

她一定要找到他,哪怕他已經去世了,她也要知道他埋在哪裡。如果他沒得病,只是回去照顧他父親,即便他已經跟別的人結婚了,她也要去看他一眼。不管他究竟是為什麼離開她的,她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不然她永遠不得安心。

靜秋能想到的第一個線索就是端芳,因為端芳那時是知道老三的真實病情的,也許她也知道他在A省的地址。端芳那次說不知道,可能是老三囑咐過了,現在如果她向長芳保證不會自殺,端芳一定會告訴她老三的地址。

那個星期天,靜秋就跑到西村坪去了一趟,直接到端芳家去找她。大媽他們見到她,都很驚訝,也很熱情。端林已經結了婚,媳婦是從很遠的一個老山區里找來的,長得挺秀氣,兩口子現在住在大媽這邊,聽說正在籌備蓋新房子。

靜秋跟大家打過招呼,就跟端芳到她房間說話。

端芳聽靜秋問起老三,很傷感,說:「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在A省的地址,我要是知道,我還等到今天?早就跟過去照顧他了。」

靜秋不相信,懇求說:「他那時對誰都沒說他的病情,只對你說了,他肯定也把地址告訴你了---」

端芳說:「他那時並沒有告訴我他得了白血病,是他在嚴家河郵局打電話的時候,我大哥聽見的。他已經是他們勘探隊第二個得白血病的人了,所以他要求總隊派人來調查,看看跟他們的工作環境有沒有關係。」

「那---他走了之後,我到中學去找你的時候,你怎麼不告訴----我呢?」

「你告訴他是從我這裡聽說他得白血病的,他就來問我怎麼知道的。我告訴了他,他就叫我不要把這些告訴你,叫我說是他自己告訴我的----。他說幸好他寫給你的那些信你沒收到,因為他在信里告訴了你的,他開始怕是這一帶的水土有什麼問題,想提醒你----」

靜秋無力地說:「難怪他後來不把信給我。那到底是不是這一帶水土有問題呢?」

「應該不是吧,兩個得病的都是他們勘探隊的人,後來他們勘探隊撤走了---,不知道是把活幹完了撤走的,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

「那----老三是跟他們隊一起走的,還是----」

「他年底走的,說回A省去了----後來就沒消息了。」

靜秋決定趁五一勞動節放假的時候,到A省去找老三,希望還能見上一面。即使見不到面了,她也希望能到他墳墓上去看看他。她知道她媽媽不會讓她一個人到A省這麼遠的地方去,人生地不熟的,她又從來沒出過遠門。她想約鄭玲一起去,但鄭玲說五一的時候小肖會回來休假,肯定不會放她去A省旅遊。再說,到A省的路費也很貴,兩個女孩出遠門也很不安全。

靜秋沒辦法了,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自己一個人去了。

她只知道老三的家在A省的省會B市,但她不知道究竟在哪裡。她想,既然他父親是軍區司令,只要找到A省軍區了,總有辦法找到司令。找到司令了,司令的兒子當然是可以找到的了。

她想好了,就去找江老師幫忙買張五一勞動節期間到A省B市的火車票,她知道江老師有個學生家長是火車站的,能買到票。五一期間鐵路很繁忙,自己去車站站隊買票一是沒時間,二是可能買不到。

江老師答應為她買票,但又很擔心,說:「你準備一個人到B市去旅遊?那多不安全啊。」

靜秋把去A省找老三的事告訴了江老師,請江老師無論如何幫她買到票,如果她這個五一期間不去,就要等到暑假了,去晚了,就更沒希望見到老三了。

過了幾天,江老師幫她把票買回來了,一共買了兩張,江老師說她自己跟靜秋跑一趟,免得她一個人去不安全。江老師去跟靜秋的媽媽講,說她要帶小兒子去B市一個朋友家玩,路上一個人照顧孩子不方便,想請靜秋一起去,幫忙照顧一下孩子。媽媽見是跟江老師一起去,沒有什麼意見,很爽快地答應了。

江老師的小兒子小名叫「弟弟」,那時還不到兩歲。靜秋和江老師帶著弟弟乘火車去了B市,住在江老師的朋友胡老師家。

第二天,靜秋和江老師帶著弟弟轉了幾趟車,才找到省軍區,是在一個叫桃花嶺的地方,外面有很高的院牆,從院牆外就能看到裡面山坡上的樹,都開著花,真象是人間仙境一樣。靜秋看到老三住在這麼美的地方,覺得他還是回來的好,總比住在她那間小屋子裡要舒適,只希望他現在還在這裡。

門口有帶槍的衛兵站崗,她們說了是來找軍區孫司令的,衛兵不讓她們進去,說軍區司令不姓孫,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江老師問:「那有沒有姓孫的副司令或者什麼類似級別的首長呢?」

衛兵查了一陣,說沒有。靜秋問:「司令姓什麼?」

衛兵不肯回答。江老師說:「不管司令姓什麼,我們就找司令。」

衛兵說要打電話進去請示,過了一會,出來告訴她們,說司令不在家。

靜秋就問司令家有沒有別人在家?我只想問問他兒子的情況。

衛兵又打電話進去,每次都花不少時間。江老師好奇地問:「怎麼你打個電話要這麼長時間?」

衛兵解釋說,電話不能直接打到司令家,是打到一個什麼辦公室的,由那裡再轉,所以有點費時間。

這樣折騰了一通,什麼消息也沒打聽到,只知道首長一家都出去了,可能是旅遊去了。問首長到哪裡旅遊去了,衛兵打死也不肯說,好像怕她們兩個埋伏在首長經過的路上,把首長一家炸死了一樣。

下午她們又去了一次,希望碰到一個人情味比較濃一點的衛兵,結果下午的那個比上午的那個還糟糕,問了半天連上午那點情況都沒問出來。

靜秋垂頭喪氣了,千不該,萬不該,她那時不該說她要跟他去死。要跟去,跟去就是了,為什麼要早八百年就向他發個宣言呢?愁怕不把他嚇跑?

靜秋垂頭喪氣地坐上了回K市的火車。來的時候,充滿著希望,以為即使見不到老三,至少可以從他家人口中打聽到他在哪裡住院,就算他已經走了,他的家人也會告訴她墳墓在哪裡,哪知道連軍區的大門都沒進成。

江老師安慰她說:「可能是因為我們沒帶單位證明,別人才不讓我們進去,下次我們記得讓單位開個證明,就肯定能進去了。」

「可是衛兵說軍區司令根本不姓孫----,難道----」

「也許小孫是跟媽媽姓的呢?他以前說過他父親挨斗的時候,他全家被趕出軍區大院,那說明他那時是住在軍區大院的。後來他父親官復原職,那他家就肯定又搬回去了。」

靜秋覺得江老師分析得有道理,問題是這次沒找到,她最近就沒假期了,要等到暑假才有時間再去找,不知老三那時還---在不在。

江老師說:「他全家都不在家,是壞事也是好事。說是壞事,就是我們沒碰見他們 。說是好事,是因為全家出去旅遊,說明---家裡沒發生什麼大事。」

靜秋聽江老師這樣說,也覺得有那種可能。如果老三在住院,或者去世了,他家裡人怎麼會有心思去旅遊?一定是他病好了,或者K市那個軍醫院誤診了,老三回到A省,找了幾個醫院複查,結果發現不是白血病,於是皆大歡喜。反正他們勘探隊已經撤走了,說不定解散了,老三就留在了A省。

她想像老三正跟他父親和弟弟在一個什麼風景區旅遊,幾個人你給我照像,我給你照像,還請過路的幫忙照合影。她想像得那麼栩栩如生,彷彿連他的笑聲都可以聽見了。

但她馬上就開始懷疑這種可能,她問江老師:「如果他病好了,他怎麼不來找我呢?」

江老師說:「你怎麼知道他這次出去不是去找你呢?說不定他去了K市,我們來了B市,在路上錯過了。這種事可多了。也許你回到家,他正坐在你家等你,被你媽媽左拷問右拷問,已經烤糊了。」

靜秋想起老三那次被媽媽「拷問」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她一下子變得歸心似箭,只盼望列車快快開到K市。

回到K市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老三不在她家,她問媽媽這幾天有沒有人來找過她,媽媽說那個魏建新來過,問他有什麼事,他又不肯說,坐了一會就走了。

靜秋萬分失望,為什麼是魏建新,而不是孫建新呢?

當天夜晚,她顧不得睡覺,就給A省軍區司令員寫了一封信。她把老三的病情什麼的都寫上,還忍痛割愛,放了一張老三的照片在裡面,請求司令幫忙查找孫建新這個人。她相信老三的爸爸即便不是軍區司令,也一定是軍區的什麼頭頭,司令一定能找到他。

第二天,她用挂號把信寄了出去,知道挂號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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