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三章 在醫生的監牢里

雖然該做的都做了,但是沒有了杜利特的家,還是跟原來很不一樣。我很想他,動物們也同樣想他。每天晚飯後的夜談會也失去了原來的味道,誰先講個故事,我們全都安靜地聆聽,但是很快就失去了興趣,聽眾們都走神了,最後又談起醫生來,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嘎嘎、吐吐、吉格和琦琦雖然跟其他動物一樣想他,但是並不為他擔心。它們都是醫生的老朋友了,知道他會照顧好自己,而且一旦有機會就會給它們報信兒,說自己過得怎樣。但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依然沒有來自格爾斯比-聖克萊門斯的任何消息,卡普卡普和小白白的擔心與難過也日漸加劇。一天早上,當我忙著照料月亮植物的時候,它們把我叫到了一邊,當時波利尼西亞正和我在一起。它們顯得一本正經。

「湯米,告訴我,」卡普卡普說,「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看醫生?」

「嗯,」我說,「我也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他臨走時特意叮囑我,最近一個時期別去打擾他。因為他怕警察局會懷疑他有意進監牢,他想先安頓下來,然後再有人去看他。」

「安頓下來!」小白白尖叫道,「看樣子,他好像準備在那裡待很長時間。」

「我們連他判了多久都不知道,」卡普卡普擔心地說,「萬一他們判他終身監禁怎麼辦呢?」

「不會的,卡普卡普,」我哈哈大笑著說,「除非是犯了很重的罪行,否則他們不會輕易判人終身監禁的。」

「但是我們沒有他的消息,」小白白說,「或許是他做了非常嚴重的事情。也許他砸窗戶沒成功,就豁出去殺了一個警察或者法官——我的意思是失手殺死了。誰又知道呢?」

「不會的,」我說,「根本不可能。他頂多坐牢一個月,這樣判,他會覺得很幸運。」

「但我們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對嗎,湯米?」小白白說,「總是這樣,心裡沒個底,真讓人為他擔心。自從他走了,我們還沒有他的消息,我總是擔心得睡不好,以前我可是很能睡的——至少是在那隻貓到來以前。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的情況。」

「他在裡面吃什麼?」卡普卡普問。

「我不清楚,」我說,「但肯定能吃飽的。」

「那次我們被喬利肯金國王關進地牢里,」卡普卡普說,「根本不會給我們什麼東西吃。」

「胡說!」蹲在旁邊一棵樹上的波利尼西亞說,「那次我們是吃過中飯才被關進去的,晚飯之前就逃了出來。你在牢里還想著一天四頓飯嗎?」

「反正我們在牢里什麼也沒吃上,」小白白說,「卡普卡普說的對,當時我也在,我知道。咱們應該為醫生做點什麼,我太擔心他了。」

「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波利尼西亞說,「醫生會照顧好自己的,你總是這樣大驚小怪。」

其實,我也開始有點為醫生擔心了。雖然他告訴我他沒事,但是我很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當天下午,倫敦麻雀「齊普塞街」來看我們,它很關心它的朋友,很想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我告訴它,醫生去監牢寫書去了,它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啊,虧他想得出!」它說,「監牢!」

「『齊普塞街』,聽我說,」我說,「要是你沒什麼事情,可以飛去格爾斯比一趟,看看能打聽出什麼消息來。」

「沒問題,」它說,「我這就去。」接著,麻雀就飛走了。

它在吃茶點的時間就回來了,我見到它特別高興,帶它到書房去,在那裡我們可以私下聊聊。它說它看到了醫生,從監牢的欄杆里飛了進去,跟他聊了一會兒。

「他怎樣了,齊普塞街?」我焦急地問。

「他很好,」麻雀說,「你知道約翰·杜利特這個人,他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但是他說想讓你去看他,帶一些他的筆記,還有他的鉛筆也用完了。『跟斯塔賓斯說一聲,』醫生說,『我沒什麼事,但是很想見見他。請他在周末過來——就周日好了。』」

「他其他方面怎麼樣?」我問,「他能吃飽飯嗎?」

「這個呀,」「齊普塞街」說,「我不能說他的伙食有多好。至於睡覺方面,他有地方睡——我猜你會稱它為床鋪,但是我看來它更像一塊熨衣板。食物方面也不太好。當然嘍,他沒有抱怨,他從來不會抱怨的。你知道約翰·杜利特,他對生活中真正重要的東西從不計較,給他吃什麼就吃什麼,從來不問一句多餘的話。你知道他的為人!」

這時我聽到書架上有走動聲。

「『齊普塞街』,你聽那是什麼聲音?」我問。

「我聽著像一隻老鼠。」它說。

星期日我很早就出發,大約在上午十一點到了格爾斯比。我剛走進監牢,就看到許多工人正在牆邊挖掘,好像在挖地基。

等我走到裡面,有個警察給我做記錄,發給我通行證進去探監。他把通行證交到我手裡,對我說:「年輕人,你來得正好。」

「不好意思,」我說,「我不太明白你說的話,為什麼說『來得正好』?」

「我們的監獄長好像瘋了,」他說,「他要把囚犯杜利特轉移。」

我正要問他為什麼監獄長要把醫生轉移,這時就有另一個警察過來,帶我去我朋友的牢房裡。

這是一個奇怪的房間,石頭砌成的高牆,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個窗戶。約翰·杜利特正坐在鋪滿紙的床上奮筆疾書,他太專心致志了,以致我進去他都沒有發覺。警察很快就出去了,順手鎖上了門,讓我們兩個人在裡面。

醫生還在努力工作,沒有抬頭。我向他坐著的地方走去,這才發現地面的異樣——那裡鋪著大卵石,或者曾經鋪著大卵石,現在它就像一條人工撬過的街道,整個地面布滿大窟窿,大卵石都被亂七八糟地堆在四周。在亂石頭中間到處都是吃的,有很多塊乾酪、麵包、蘿蔔,甚至還有排骨,但是看上去都不新鮮了。

「醫生,你怎麼樣?」我輕輕拍一下他的肩膀問,「這裡出了什麼事?」

「噢,你好,斯塔賓斯,」他說,「這個我也不知道……我是說,我說不準。你看我多忙啊,但是我很快不得不離開這裡了。」

「為什麼?」我問,「醫生,出了什麼事兒?」

「這個啊,」醫生說,「本來一切都很好,直到三天前。我進來時做得很漂亮,把警察局前面的玻璃都給砸了,他們判我坐牢三十天,我想都搞定了。我進來後就開始寫書,寫了不少了,一切都挺順利的。直到周三——我相信是周三——有一隻小老鼠進來看我。是的,我知道你會覺得這不可思議,因為周圍都是石牆,可它就是進來了。這只是一個開始,後面來看我的小老鼠就更多了,還有大老鼠。它們似乎在牆腳下面四處挖地道,給我送來食物,還揚言要救我出去。」

「但是它們怎麼知道你在這裡呢?」我說,「我們一直保密來著。」

「我不知道,」他說,「我也問過它們,但它們什麼也不肯說。小老鼠帶來了大老鼠,大老鼠又帶來了獾。它們也帶了很多食物給我,什麼都有,顯然它們都以為我吃不飽。獾在牢房下面挖了很多大地道,讓我從地道越獄。我請求它們別打擾這裡,但是它們什麼都聽不進去,一心要救我出去,它們覺得我不該坐牢。現在你來了……快請坐吧,斯塔賓斯!」

我把床上的紙收拾了一下,騰出一個地方坐下。

「後來警察局發現出了些亂子,」醫生說,「他們就把我移到了另一間牢房——就是這裡。但是這裡依然發生了同樣的事情,大老鼠和獾每天夜裡都鑽地道過來。」

「但是啊,醫生,」我說,「我進來時聽到他們說監獄長的什麼事,這是什麼意思?」

「我想也是,」他說,「我要被送出監牢了!我在這裡工作了一段時間,卻連書的四分之一都沒完成!」

醫生話音未落,我們就聽到門鎖上的鑰匙響。接著,兩個警察走了進來,其中一個穿著很特別的制服,我一看就知道他是位長官。他手裡拿著一張紙。

「約翰·杜利特,」他說,「我奉命來釋放你。」

「但是監獄長,」醫生說,「我被判監禁三十天,可是現在連一半的時間都沒有到呢!」

「我沒有辦法,」監獄長說,「整座監牢都要倒塌了,就在剛才警衛室的牆出現了一道裂縫——從地板裂到了天花板。我們請了建築師過來,他說要是再不想辦法阻止,那麼整座監牢都會倒塌的。因此我們去申請法庭的特別命令,撤銷對你的指控。」

「但是請聽我說,」醫生說,「你得承認我是一個守規矩的囚犯,引起這些騷亂的罪魁禍首並不是我。」

「對此我一無所知,」監獄長說,「但是我不想追究這是不是你訓練出來的馬戲團動物在搗亂。我在這裡負責了七年,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我們不得不挽救這座監牢。現在對你的指控已經撤銷,你現在必須離開這裡。」

「天啊!」醫生嘆了口氣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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