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餘罪的地下行動小分隊 大海撈針

當吳光宇駕車駛近岳西省第四監獄的大門口時,餘罪有點不自然地聳聳肩。抬頭時,他看到了高牆、電網、背著槍的巡邏的崗哨。車通過厚重的鐵門時,他彷彿渾身不自在一般,扭著脖子,後背蹭著座位。

「余兒,怎麼了?」董韶軍回頭關切著問。

「沒睡好,沒事。」餘罪撒了個謊。停下車時,董韶軍先下去了,拿著證件,和聯繫上的管教幹部說明著來意。經常有上了勞改場依然舊賬未清的嫌疑人,管教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給三人安排了個談話室,到隔離區叫嫌疑人去了。

「燒餅,這勞改場是幹什麼活呢?」吳光宇支著脖子瞧著,看不出所以然來。走過兩所監獄了,一個是煤礦,一個是農場,乾的都是重活,這個地方似乎有點不一樣,乾乾淨淨的。董韶軍介紹著道:「原來是火柴場,現在是做瓦楞板包裝,技術含量不大。」

「我覺得住在這裡頭,比咱們當警察還舒服,四天躥了兩千多公里了,哎喲喂。」吳光宇的牢騷又來了,董韶軍不理會他,回頭看餘罪,餘罪正看著一份電子檔案。董韶軍問話時,他頭也未抬地道:「要見的嫌疑人姓席名革,因盜竊罪被判了四年零六個月,到現在為止服刑兩年了,作案的地方在右玉縣、小京庄鄉,偷過兩頭牛,一頭騾子,最後是拉了一拖拉車的羊被逮著的。」

「呵呵,複合型人才啊,什麼都偷。」吳光宇笑著道。

「作案模式好像和咱們找的不一樣。」董韶軍皺眉頭了,已經查訪了不下十個嫌疑人了,都是偷牲畜的,不過作案的手段差異太大,明顯不是一路。

「那麼容易找到,就不會懸幾年了。」餘罪道,眼睛熬得血紅一片了,露著几絲疲憊。他倒不怕再累點,就怕思路是錯的,如果在實踐中無法驗證,那他連自己也說服不了了。

「到底要找什麼樣的賊呢?」吳光宇這個司機也好奇上了。

「高手。」餘罪道,補充著解釋給吳光宇道,「武林高手叫隔山打牛,賊中高手叫隔山偷牛。我就奇怪了,這種東西,他們同行里總該有人知道點吧?」

「別灰心,偵破有時候還得靠點運氣。」董韶軍道,現在反而勸上餘罪了。

說話間,管教幹部把一位縮頭縮腦的嫌疑人帶來了,介紹著:「這是上面來的警察,有案情問你,記住了,不許有所隱瞞!」那嫌疑人條件反射似的回答:「一定坦白。」

不用猜,能坦白才見鬼呢!別人也許能被嫌疑人畏縮的樣子哄住,可餘罪對這號畏畏縮縮、目光遊離的貨色太熟悉了。他和吳光宇耳語了幾句,吳光宇上前和管教說著話,說是保密案情,把管教支出門外守著了,只剩餘罪和董韶軍直勾勾盯著嫌疑人。

是個中年漢子,身單力薄,形容枯槁,頭髮禿了不少,畏縮脖子的時候,像個烏龜腦袋,眨巴的眼睛像在思忖兩位警察的來意,而且還不時伸著舌頭舔下乾巴巴的嘴唇。一張嘴,露著豁了一顆的門牙。

董韶軍按著慣例要掏東西時,被餘罪攔住了,餘罪眼睛眨也不眨地問道:「席革,多大了?」

「三十六。」嫌疑人道。

「給我講講,這牲口怎麼往回偷。」餘罪道,掏著煙,很客氣地遞給那人一支。那人受寵若驚地接過來,點上,貪婪地吸了一口,這才異樣地看著餘罪。餘罪解釋道,「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學學你的手法,做點預防。你可以呀,能偷走一車羊,要不是縣裡巡警隊查車,還逮不著你啊……呵呵,厲害,看你這樣,是老手了,我猜猜你的手法,你肯定是拌了點羊喜歡吃的飼料,勾引到你車上,對不對?」

「不對,那多費勁。」嫌疑人道。

「那你的辦法是……」餘罪異樣地問。

「用、用……用紙就行。」嫌疑人抽著煙,眼睛還貪婪地看著餘罪的手邊。餘罪一揚手,那盒煙全扔過去了,嫌疑人樂了,往兜里一揣,開口了,「羊最喜歡啃紙,你卷個紙條,得用木漿紙,再用鹽水一泡,這羊啃起來了,你拿鞭子抽都抽不走。」

「哦,這辦法好啊。」餘罪眼亮了亮,嫌疑人的手法,很多你可能根本想像不到,他似乎沒想通似的又問著,「可偷一車羊,你得卷多少紙條子?」

「不用,你得認頭羊,頭羊不走,其他羊就不動;頭羊一走,就是個坑,其他羊也嘩嘩往下跳。嘿嘿。」嫌疑人笑著,似乎在討好著餘罪,眼珠子轉悠著,似乎又在想,能用這些邊角料換到多少實惠。

餘罪沒吭聲,給了一個友好的笑容,那笑容讓嫌疑人有一種錯覺,對面不像警察,而像同行那種讚賞的表情。餘罪的手再從兜里伸出來時,又是兩包煙擱著,拍了拍問著:「席革,那要是偷牛呢?」

「偷牛難度就大了點,主人看得緊,而且如果不是耕牛,沒穿過鼻子,那牽鼻子的老辦法就不能用了。」嫌疑人道。

「那怎麼辦?」餘罪問道,嫌疑人一笑,餘罪揚手又扔了一包煙。嫌疑人拿在手裡才開口道:「兩種辦法,一種是想辦法把啞葯摻牛食里,吃了它喊不出來,牽的時候就不容易被發現了;另一種就狠了點,你下點葯把它葯死,然後到牛主手裡收,死牛的價格就便宜多了。不過我沒幹過,我就牽了一回,還是小牛犢,我已經向政府坦白交代了。」

董韶軍聽得又氣又好笑,每每遇到嫌疑人,餘罪都是這樣,聊上半天和案情根本不相關的作案手法,而每個嫌疑人所說的辦法,都有所差異,比如今天的偷羊辦法,還是首次聽到。

一支煙工夫,已經聊了不少東西了,餘罪看了董韶軍一眼,開始進入正題了。董韶軍話題一轉問著:「你干這行的,應該聽說過頻發的偷牛案吧?你們左玉縣一共發生過七起,被盜的耕牛有三十七頭,說說,這可是立功贖罪的好機會。」

「喲,這個您不是第一個問我的了,我真不知道,那牛不但不好偷,你就偷上也不好賣,一般沒人沾那玩意兒。」嫌疑人席革苦著臉道。

這句話像真的,不對,就是真的,餘罪從他的臉上沒有發現到試圖隱瞞什麼的痕迹,招招手,上來,認樣東西。

東西在董韶軍手裡,是從羊頭崖鄉那幾個賊身上發現的藥膏類玩意兒。要說人聞著可不怎麼好受,席革一捂鼻子,一股臭味襲來。他苦著臉看著兩位警察,不知道什麼意思。

「認識這是什麼東西嗎?」餘罪重複著四天以來的同一句話,這是最關鍵的一句,他在這個問題上面已經失望很多次了,此時一看嫌疑人這樣子,心想八成又得失望了。

「這麼臭,什麼東西啊,不認識。」嫌疑人搖著頭,捂著鼻子,坐回了原處。

不但東西不認識,連那排出來的幾張照片也不認識。而且這人說話很老實,董韶軍相信這種已經服刑兩年多,連人格尊嚴都不要的貨色,換句話說,他應該不敢說假話。更何況右玉縣離五原、翼城差著幾百公里,認識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董韶軍一嘆氣,失望到了極點,又白來了。他剛收起了東西,準備喊管教的時候,餘罪不經意看著嫌疑人摸著胸口那煙的得意勁兒,突然來了句:「過來。」

「哎。」嫌疑人一彎腰,屁顛屁顛上來了,以為還有什麼東西。

不料餘罪像是報復一般一伸手:「把我煙還給我。」

「啊?」嫌疑人氣壞了,對方換到了消息,怎麼轉眼又反悔了?不過他不敢發作,乖乖地把拿到的兩包半煙放在桌上,忍氣吞聲地低頭站著。

「看著我,不是不給你,實在是你不值這些煙……只值那一根。」餘罪把煙拿到手裡,瞪著嫌疑人,像是拌嘴一般貶低著對方道,「還說你是個高手,想請教請教,結果偷羊必備的神器都不認識,裝什麼大尾巴高手……」

「那是偷牛的,不是偷羊的!」嫌疑人被餘罪的表情刺激得終於有性子了,出聲糾正了句。

一糾正,董韶軍如遭電擊,慢慢回頭,直勾勾地盯上了嫌疑人。餘罪笑了,也笑著盯著這位撒謊的傢伙。那傢伙自知失言了,張著豁牙的嘴,慢慢地捂上嘴了。

「高手,來,警察是不計前嫌的,咱們從頭開始。」餘罪又把煙塞回到嫌疑人手裡,客氣地問上了。這一來一往,嫌疑人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左右為難,好像不敢說,又不敢不說,直到餘罪胡亂應承有減刑的可能,才把這位哄得斷斷續續講著這東西的來歷了……

此時此刻,李逸風正把駕著的一輛警車停到了大同市九龍區一處繁華的小區,撥著電話給後方聯繫著,定位準確後,他卻是有點傻眼了。

四天去了五個地市,都是技偵指定的GPS定位位置。手機號是於向陽和秦海軍提供的賀名貴的私人號碼,根據賀名貴的十幾個通話,定位電話另一方的地理位置。但李逸風這一行的目的,僅僅是拍攝周邊環境而已。

商場、步行街,之後是一個高檔小區……李逸風帶著兩個隨從李呆和李拴羊,他在拍照,兩個鄉警進城的機會不多,見大城市的機會更少,只顧著驚訝了。看著高聳的樓,「哇」一聲;看到比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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