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鬧牛頭宴 爾虞我詐

當二隊的方可軍匆匆趕到古寨縣看守所的時候,縣刑警隊的人已經等了很久了。

這一趟是臨時任務,他和縣大隊的同志直接進了看守所,登記簽名。要提審的居然是一個偷牛賊,實在讓他很鬱悶了。一般情況下,二隊所接除了轄區的案子,就是些久偵不破的拋屍、縱火、襲警等等一類的重案,查偷牛案,可是有史以來第一遭。

縣大隊的也很奇怪,羊頭崖鄉的一個偷牛案子,居然把省城重案隊的同行驚動了,他嚴重懷疑可能是嫌疑人還有其他案子。兩人等著的時候,都默默坐著,一聲未吭。

等待的時間不長,不一會兒法警提著戴銬子的嫌疑人進了審訊室,草草一問,驗明正身,姓名牛見山,年齡四十九歲。縣大隊的問完,等著方可軍開口了。

「牛見山,辨認幾個人……提醒你一句啊,不要讓我再跑第二趟。」方可軍起身了,掏著手機,那是前方發回來的嫌疑人照片。牛見山是在看守所過的年,不過相比羊頭崖那個恐怖的地方,這裡不啻於天堂了。牛見山連連點頭,早被大獄熬得沒點骨頭了。

第一張,丁一飛的照片。大屏幕顯示得很清楚。牛見山搖搖頭,不認識。第二張,楊早勝的照片,繼續搖頭;第三張,陳拉明,繼續搖頭;第四張,仍然搖頭……

第五張,放出秦海軍、於向陽的照片時,牛見山繼續很肯定地搖頭。

這就不對了,似乎兩撥偷牛的,根本沒有什麼交集。方可軍蹙著眉問著:「你確定?如果指認出其他嫌疑人來,對你可能是個立功贖罪的機會。」

再看一遍,仍然是搖頭、搖頭……突然間,牛見山的眼皮跳了跳,方可軍的手勢隨即停下了——第三張照片。不過那個照片上是個無足輕重的嫌疑人,陳拉明。這個嫌疑人是從屠宰場的送牲畜車上捕捉到的。

「認識他?」

「好像認識。」

「什麼叫好像,認識就是認識,不認識就是不認識。」

「認識。」

「他是幹什麼的?」

「收牛的唄,我們搞到貨,一般都是老七通知我們送到哪兒,然後有人來接,去年……就是,就是他收的貨。」

哦,盜竊和銷贓是分立的,方可軍停頓了下,又問著:「既然打過交道,怎麼用『好像』這個詞。」

「都是半夜送貨,有些看不清楚唄,這個人是個酒糟鼻子,好認。」牛見山道。

「那老七呢?」方可軍又問著,「你先前的交代里,老七是你的領路人,這些照片里有沒有老七?」

「這個……我真不認識老七。」牛見山為難道。

「牛見山,需要我向你重複一遍嗎?別讓我再跑一趟,你想隱瞞什麼,都這份上了,有必要嗎?」方可軍苦口婆心地說著,縣局的刑警也恫嚇了一句,牛見山吃不住勁了,使勁解釋著:「我真不認識老七。」

「那把你們怎麼做的案再重複一遍,包括你怎麼認識照片上這個人的,在先前的交代里,你可沒描述過這個酒糟鼻子的人來啊。」

「就是我堂弟有次喝酒無意中告訴我這弄錢的辦法的,他給我個電話號碼,我一聯繫,他們問我養過牛沒有,一聽說我養過,就同意讓我試試……剛開始搞得神神秘秘的,給了一包黑藥膏教我們抹在路上。我本來就不相信,誰知道那玩意邪了,還真管用,牛跟犯魔怔了一樣,自己就走上山了,我們牽回去給他就成……這人就見過兩次,都是他收的貨,對了,給我們那藥膏還收錢呢……」

重複敘述著以前的交代,基本吻合。到現在為止,這個匪夷所思的偷牛案中那種能把牛誘拐走的藥膏,憑二隊的檢測水平居然還沒有分析出準確的成分。

沒有什麼新發現,換了嫌疑人朱大剛,這是個有點蠢的憨貨,就負責作案牽牛,什麼都不知道,那邊司機楊靜永也講不出更多的情況來了。提審的這三位看樣子是處在底層的土賊,並沒有問出什麼線索。

出看守所時,方可軍嘆了句,現在的農村真夠嗆,偷的幾頭牛的案值都好幾萬了,那朱大剛還期待地問啥時候放他回家,他還準備春耕呢。

「沒辦法,一直還不就這樣子,現在為了點錢,都開始沒底線了。」縣局刑警隊的同志道,又客氣地說著有事安排給他們就行,別跑這一百多公里冤枉路了,這撥土賊,沒多大價值。

方可軍笑了笑,告辭上車,在路上把縣看守所的訊問情況,一一傳回了遠在省城的二隊……

時間指向上午十一時,從會議室散會出來,邵萬戈送走了市局的相關領導——分管刑偵的苗副局長,剛剛上任的支隊長、政委,還有聞訊而來,對這個跨市組織盜竊及銷贓有興趣的省廳的犯罪研究處人員。但就邵萬戈現在所知不多的彙報情況,明顯還是讓領導們稍有失望,只給了一個指示:補充偵查。

送走了人,他快步向頂層小會議室上來。早晨時候馬秋林才休息,不料到會議室時,馬秋林已經醒了,正躬身在一個白板上畫著嫌疑人關係樹,大部分名字還空著,不過已經填上了羊頭崖鄉的三名以及翼城暫時拘留的兩位知情人。

看到桌上飯菜已經沒有熱氣了,邵萬戈撥著電話,叫內勤上來。這一說話把馬秋林驚醒了,他笑了笑,邵萬戈埋怨著怎麼沒吃幾口。馬秋林不好意思了,直說自己老毛病了,心裡一有事,就吃不好、睡不著了。

邵萬戈理解地笑了笑,老偵查員里,那種吃苦耐勞的精神,還真是現在的隊員學不來的。他看到丁一飛、楊早勝等四個名字已經和牛見山關聯上時,笑著轉著話題問:「最新消息收到了?」

「嗯,小方給我通過話了。」馬秋林道。看邵萬戈這樣子,他也笑著問道,「請到尚方寶劍了?」

邵萬戈這會兒可搖頭了,暫時沒有,許是分量還不夠。重案隊不同於其他單位,不是地市刑偵上主動要求,不是社會影響巨大,不是極其惡劣,一般都不會主動介入。

「看來領導認為這個偷牛案的惡劣程度,還差了點。」馬秋林理解了,給了善意的一笑。內勤來把飯端走了,看看又快中午了。馬秋林心系著案子,直問著:「那下一步準備怎麼辦?這可不是你們二隊警力單獨能完成的事。」

「我不正發愁嘛,二隊七個組,差不多每組都有壓著的擔子,趙昂川和解冰手裡有一樁傷害案還沒結呢。其他組不可能給抽調到外線。不僅不能抽調,如果有猝發案子,他們還得回來。」邵萬戈嘆氣道。馬秋林給了無可奈何的一笑,愛莫能助了。

沒辦法,這個問題無解。除非有足夠影響力讓省市一級高度重視,可現在看來,明顯還缺乏全省範圍內類似案件併案的可能,當然,苗頭是有的。邵萬戈指著嫌疑人關係樹問著馬秋林道:「馬老,今天出了個怪事啊,翼城牛頭宴的老闆秦海軍,和羊頭崖鄉落網的嫌疑人牛見山,他們口中的老七居然不是同一個人,可奇怪的是雙方居然有瓜葛。」

「證據太少,現在我可不敢妄下定論。」馬秋林道,一貫的謹慎。

「可沒定論,沒有併案切實的證據,恐怕我們得不到更多的警力支持啊。如果是一地一隅的小案,那就顯得我們二隊手伸得有點長了。」邵萬戈道。他仍然在擔心,擔心這些僅僅是些小土賊,如果那樣的話二隊還傾力介入,就要出笑話了。

「再等等吧,現在所知的太少了,案子也需要時間來發酵。」馬秋林有點按捺不住,安慰著自己道。

中午飯兩人就在會議室吃的,可吃的沒有說的多。目前看似揭開了案子的冰山一角,但卻並沒有越來越清楚的感覺,反而覺得越來越模糊了……

模糊還好一點,亂就不好了。

翼城市派出所撒出的民警,感受到這不尋常的問題了。

西關庄牛頭宴的老闆,看著幾張嫌疑人的照片,出於對「中毒」事件的恐懼,指著一張道:「就他,就他……他給我們送過牛,可沒出過問題呀……」

「老七?對,他就叫老七。」

老闆說對了,民警就發現不對了,西關庄老闆指認的老七是楊早勝,是前一日開獵豹被交通監控拍下的,但和上一家指認的,不是同一人。

另一邊,東林巷屠宰場的老闆,拿著陳拉明的照片很確定地說著:「這不就老七嗎?牛販子,大家認識,挺夠意思的,貨好,價格便宜,零頭一般都不要,比國營牧場要強多了……不對呀?老七的牛怎麼可能出問題?我們都打了好幾年交道了……」

在翼城,牛頭宴和屠宰場的經營業主大部分都是跨行同時經營,一方面便於掌握新鮮食材,一方面降低經營成本。問來問去,鎖定的這四位嫌疑人居然在當地都是小有名氣的牛販子,別說經營者,就連屠宰場那些操刀的夥計也有一大半認識他們。

不叫老七,就叫小七,還有夥計親切地稱「他們」為七哥呢。

「什麼?都叫老七?」解冰一聽幾位民警彙報,頭一下大了。他皺著眉頭翻看著記錄,一下子思維全部被打亂了,本來排查的目的就是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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