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火線追贓 既臟且累

咔嚓,一張;咔嚓,又是一張。

李逸風揚著手,幾乎是下意識地對著車窗拍照,車泊在馬路邊上,隔著不到十米的距離是人行道,不過拍的卻是百米之外的目標——屠宰場。準確說是進出屠宰場的車輛,更準確一點說,從臘月二十七到正月初八這十一天,他一直在干這活,幹得風少快成植物人了。

又一支煙點上了,張猛剛抽一口,煙驀地不見了,側頭時,煙已經夾到李逸風嘴上,他瀟洒地抽了一口,彈著煙灰,不但不謝,看也沒看張猛一眼。

「嘿,小子,脾氣還大了啊。」張猛笑了笑又自己點上了一支,這些日子和李逸風處得不錯,連他也感覺這孩子雖然毛病多了點,總體來說還是蠻不錯的。他抽著煙問著李逸風道,「已經不耐煩了是吧?你們所長不是讓你們先回去的嗎?」

「回去也沒意思,我爸管得嚴,還不如跟兄弟們一塊玩呢。」李逸風道。

「那你還鬱悶什麼?」張猛道。

「能不鬱悶么?這都十幾天了,就讓咱們圍著屠宰場轉悠,大過年的吃速食麵泡火腿腸,我靠,這過得叫啥生活嘛。」李逸風牢騷出來了。張猛笑著道:「習慣就好,經費就那麼點,顧住嘴就不錯了,我們去年到南方押解嫌疑人,緊張得都幾天沒敢合眼。哪像現在,出來簡直跟玩一樣。」

是啊,相比而言,這個偷牛案反倒輕鬆多了。李逸風看了張猛一眼,私下裡他也知道張猛背了處分,到羊頭崖鄉散心來了,平時就覺得這是個沒什麼心眼的憨貨,不過這數日看猛哥盯得比他還辛苦,李逸風隱隱地有點同情的感覺。

就是嘛,都停職反省了,還這麼敬業。狗少可是藏不住話的人,直問著張猛道:「猛哥,你不被停職了嗎?幹嗎還受這罪,不回家過年?」

「呵呵,我也不知道,不過就是放不下,再說,我不瞞你,我在學校除了體育,哪一樣都是一塌糊塗,除了當警察抓人,其他我也不會幹呀。」張猛給了一個誠實的眼神。聽得李逸風又是同情心泛濫,直豎大拇指,評價就一句:「還是猛哥實在,不像咱們所長,媽的不懂裝懂,讓兄弟們跟著受罪。」

「呵呵,他這人有點邪,有時候我也看不清他到底有譜沒有。」張猛道。

「能有嗎?肯定沒有,這都多少天了?」李逸風牢騷著,看張猛不信,又編排道,「還有前幾天來的那一撥,你的同事,不都窩在招待所沒事幹嗎?」

「有事也不會告訴你,刑警這行講究的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不幹則已,一干就得釘成鐵案,偵查得越充分,對後續的工作越有利。你不懂就不要亂髮牢騷了,這事馬老已經搬到援兵了,很快就會有結果。」張猛道,不經意間,他身上也散發一種讓人欽佩的鐵血味道。

可惜的是,同行不同路,鄉警李逸風沒大明白,翻著眼睛斥著:「誰不懂了?靜如處子,動如脫褲,不光你們刑警,男人都這樣。」

張猛眼凸了下,以為李逸風開玩笑,不過一看李逸風說得這麼嚴肅,他知道這孩子文化恐怕就是這樣。張猛反倒不糾正了,哈哈大笑起來。

從清晨四時開始守到上午八時,李逸風張猛這兩人、鄭忠亮一組兩人,再加上二隊過來的吳光宇和孫羿兩人,陸續往回撤了。屠宰場的工作規律是清晨開始收貨,到黃昏時分才下刀問宰,這幾組,一直負責著摸查十六個屠宰場肉牛的來源。

早飯是路邊的街檔隨便吃的,還在大正月天,沒幾家出攤的。吃完飯幾人陸續回到了翼城市政府招待所,直上頂樓,靠東面的四個房間全被定下來了,李逸風、張猛、孫羿、吳光宇、鄭忠亮相攜進來的時候。另外一撥人正忙碌翻查交通監控提取到的記錄。

「來來來,兄弟們……別嫌差啊,就這招待水平了。」鄭忠亮作為東道主,提了一兜油條、豆漿分發著。房間里的解冰、周文涓都是同學,不那麼客氣了,唯一一位外來人是二隊的趙昂川,他瞅著鄭忠亮,回頭又看看解冰,直問著:「解冰,敢情你和這一夥都是同學啊。」

「噢,對,同屆,不是一個班。」解冰笑著道。他不喜油條這種油膩的食物,不過看同事幾人吃得香甜,卻也不好意思,勉強拿了一根啃著。

「哈哈,我跟他還是同一個宿舍呢。」吳光宇伸手一攬,摟著鄭忠亮了。鄭忠亮忙不迭地打掉他的手:「去去,一手油往我身上抹……趙哥,來來,我給你瞅瞅手相、面相,看您長得這麼威武,比這群歪瓜裂棗強多了。」

趙昂川一愣,剛要伸手,不料被孫羿擋住了,他道:「趙哥,你千萬別信這貨,他在學校天天給我們卜課算卦,就沒有一回準的。」

眾人撲哧笑了,趙昂川愣了愣問:「咦,你們不是叫他『大仙』嗎,好歹得有兩下吧?」

「余賤給他封的號,能當真么?」吳光宇道。這回連周文涓和解冰也不禁莞爾了。不管怎麼說,這幫劣生玩得那叫一個高興,特別是鄭忠亮,被眾人質疑,他的臉不紅不黑,指著吳光宇道:「誣衊啊,你們這是赤裸裸的誣衊,余賤當年封的號還是相當準的,叫我大仙怎麼啦,咱這片警過得多自在,要是你們不來,我班都不用上了。」

「就是啊,大家客氣點,別欺負鄭哥成不。」李逸風意外地和鄭忠亮站到一條陣線上了。鄭忠亮一拍巴掌,指著李逸風道:「看看,你們素質還不如鄉警,更別提我們民警了。」

「那是,我們鄉警素質向來很高。」李逸風很坦然地說了句,惹得一干人面面相覷,實在不敢苟同,卻不料李逸風趁熱打鐵了,直拉著鄭忠亮問著,「哎,鄭哥,咱們那牛頭宴什麼時候吃啊,兄弟們可等急了。」

一說這個,大家集體噴笑了,本來說要請的,可後來一問方知,上檔次的大宴一頓得吃千把塊,都不好意思讓鄭忠亮破費了。可不料李逸風念念不忘,一直想著呢。

鄭忠亮咬著下嘴唇,異樣地看著李逸風,半晌才憋了句:「真他媽是余賤教出來的,不讓哥流血,你就不痛快啊。」

「我們所長說了,這叫痛並快樂著。」李逸風道,一看鄭忠亮不解,他解釋著,「是你痛,我們快樂著。」

一屋人笑翻了,鄭忠亮卻是對著眾人不好意思推諉了,直說馬上請,一定請,這才把李逸風說得不追問了。

早飯一罷,笑話一停,要回去睡覺的李逸風意外被解冰叫住了,不但叫住他,連鄭忠亮也留下了,一起請到了他的房間。張猛卻是心有芥蒂,沒去,自顧自下樓了。

縣級市的招待所條件一般,解冰挑的是個稍微大點的房間,眾人進門四散站著、坐著,湊合到一塊了。解冰掀開了筆記本電腦,回頭看著眾人。

這時候,除了李逸風,大多數人都知道要來個簡單的案情分析了。大年初三就被召集起來,都是些沒成家的光棍,接的又是這樣沒頭沒腦的案子,而且辦案的餘罪又是若干天沒露面。除了全程跟著的周文涓,其他人心裡怕是早把餘罪這個賤人罵了N遍了。

「我也是糊裡糊塗接的案子,準確地說,這不是一個完整的案子,我搞不清邵隊長為什麼讓咱們二隊嘗試介入這個案子。」解冰沉聲道,神情閃爍著睿智的光芒,看得李逸風有點自慚形穢,多少有點羨慕這帥哥的氣度了。解冰問道,「逸風,你們所長有消息嗎?」

「前天來了趟,再沒見著。」李逸風道,所長向來不怎麼守時敬業,他已經習慣了。

「這個事我先和大家通個氣……這幾天我們內外齊動,對翼城市出入的牲畜販運車輛進行了監控和摸底,我看下……屠宰場拍下的車輛一共有139輛車,根據交通監控,過境的有四百二十四車輛,是進市的一倍多;我大致估算了一下,不含豬、羊、禽類,販牛的車輛每輛至少有三頭,多則到八九頭,平均數在六頭左右,也就是說,僅僅這五天,進市的牛就有一千頭左右……這麼大的量,簡直就是大海撈針、沙漠淘金,有價值嗎?」

是啊,有價值嗎?趙昂川皺著眉頭,但凡刑事偵查,總要有個確定的目標,然後一擊而中,再各個擊破,可現在整個就是無目標地撒網,撈到了什麼,連自己也不知道。他想了幾種可能,馬上自己搖搖頭,否決了。

「逸風,你們在羊頭崖鄉抓到的幾個偷牛賊也有疑點。」解冰看冷場了,突然說道。

「有嗎?」李逸風可不太清楚,愕然問。

「據我知道的情況,是你們當天夜裡在村口必經之路上設伏,拍下了他們的進村的場面,然後伺機設伏,再把這三個偷牛的一網成擒,對嗎?」解冰問。

「對呀,那天我還不信,嘿,結果一去……我靠,還真有人進村。」李逸風愕然道,說完一看眾人都瞪他,馬上捂嘴了,這場合,是不適合爆粗口的。

「疑點就在這兒,你們怎麼知道他們當天夜裡會去下誘拐的草料,而且你們怎麼知道,那三個賊會在特定的時間去作案?」解冰道,以他縝密的心思,實在想不透這個疑點。

周文涓笑了,這個秘密到現在為止,還沒人知道,甚至看出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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