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警方盯上的「那個人」 組織來人

飛機的聲音呼嘯著從頭頂而過,透過縱橫的鋼筋網,看不到夜空中飛翔的航班,只有一小片深邃的夜幕,放風倉緊閉後,誰也看不清今夜的星空到底是璀璨迷人,還是烏雲密布。

白雲看守所,休息的時間到了。

A1204監倉里,也結束了一天的無聊生活。有的盤腿坐在地上,看著撕掉邊角的舊報紙;有的圍成一圈坐在床上小賭怡情;也有的在看著已經看了無數遍的家信,總是偷偷抹著淚;當然,吹牛打屁是最重要一項娛樂活動,一撥賊圍著短毛請教「竊術」,這個老賊因為手法精湛,見多識廣的緣故,隱隱地已經成為眾賊中的又一個翹楚,眾賊都巴著從前輩這裡學點手藝,好出去重操舊業。

事實上,很多犯罪分子都不怎麼理解「懺悔」是個什麼概念,所謂法律意義上的悔罪表現,絕大多數也是這些人迫於無奈或者故意做戲,在這樣一個沒任何尊嚴和人格的環境里,為了生存,大多數人都磨鍊出了精湛的演技。

比如前一刻打架還凶神惡煞,轉眼間在管教面前低眉順眼地認錯;比如前一刻還在高談作案的理想,後一刻提審又會在辦案警察面前痛哭流涕要痛改前非。別說那些久經歷練的老犯人,每一個新人也早都懂得這些逢場作戲,不管是面對警察還是面對牢頭,他總會讓你看到你喜歡看到的一面。

什麼樣的環境培養什麼樣的人,這樣的環境只能培養出人渣來。

休息時間,老大們需要鬆鬆筋骨,瓜娃嚷著短毛、豁嘴過來。這倆人手底功夫相當了得,不但會偷會搶,給人松筋捏骨也是恰到好處。短毛伺候著傅牢頭,豁嘴服伺著阮磊,瓜娃殷勤地要給餘罪捏捏,餘罪笑著拒絕了。處在被壓迫階級久了,餘罪還是沒有習慣壓迫階級的這些作態,這也是他在倉里很得人心的地方,至少不會招人恨。

餘罪好伺候,瓜娃又瞅著牢里的四號人物——阿卜。他正鋪著一條破毯子,每天這個時間他都要虔誠地跪禱,倉里沒人聽得懂。

餘罪對此表示尊重,那是一個信徒最後的底線。不過別人就不以為然了,黑子沒理會這個天天裝神鬧鬼的貨,傅牢頭也笑著勸道:「別跪了阿卜,法律饒不了你。」

阿卜嘟囔了一句,沒人聽明白是什麼意思,不過肯定是對牢頭表示不滿了。傅牢頭呵呵笑著,這種行為在他看來是非常怪異而且無法理解的。

傅老頭繼續取笑著阿卜,阿卜起身抱著毯子,繼續躺在床上默念著,隨後直挺挺地躺倒,眼睛獃滯地一動不動,一副神棍的表情。這看得領導班子的幾人興味索然,自動把這個教徒過濾了,黑子招手喚著新人:「假護照,你過來。」

沒人去刻意問他叫什麼,在監倉里一般是按罪行命名。新人剛過適應期,老老實實跑到床邊上,恭敬地問著:「黑哥,請指示。」

「講個黃色笑話,讓哥高興高興。」黑子直接道。

「啊?」新人一愣,愁眉苦臉了。眾人笑了,黑子嚇唬著:「講不出來,小心揍你啊。」

眾人笑得更歡了,如果某些方面滿足不了領導班子的惡趣味,直接後果就是挨揍。不過假護照好做,這黃色笑話可不好編,新人抓耳撓腮正發愁著呢,冷不丁聽到開牢門的聲音,門口的一激靈,自動讓開了。

這個時候一般都是有新人進來了,看來又有不幸的兄弟落網了,這也成了每天大家討論的話題,新人如果來得早,就有樂子玩了。

值班的管教一開門,外面的新人抱著衣服,光溜溜地進來了。門鎖上時,他緊張兮兮、怯生生地看著一倉犯人。

進倉的搜身搜查得很嚴,而且從搜身到送進倉里這段時間根本沒穿戴整齊的機會,所以新人進門都這個德性。假護照高興了,沖著新人笑著:「唉喲,來了新人!黑哥,是不是不用我講笑話了?」

「滾!」黑子喝了聲,把他轟走了,坐在床沿邊上看著新人。此時還不到安歇的時候,黑子開逗新人了,一拉臉道:「洗乾淨了沒有?」

「啊?還、還沒洗。」面對的那一雙雙狼眼鷹目,新人嚇壞了。

「進門頭件事,洗乾淨脫光被兄弟們瞅一遍。瞅過之後就是一家人了啊。」傅牢頭嚴肅道,今天心情頗好,嚇唬著新人。

新人嚇蒙了,一看一倉光頭爺們,低聲下氣地道:「大哥,我、我……」

「不願意是不是?這是規矩,你以為還需要和你商量?」黑子一捋袖子,露著一身腱子肉威脅著。新人給嚇得快哭出來了,緊張地道:「不是,大哥,我、我有痔瘡……」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了,簡直笑噴了,黑子也憋不住,側過臉哈哈大笑起來。

新人卻是嚇慘了,戰戰慄栗地靠著牆,大氣不敢出一口,生怕真遇上一群變態的。不過他看到餘罪時,似乎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猛然間他一下子驚喜地喚著餘罪道:「大哥,我認識你啊!你不認識我了?」

「胡說不是?」餘罪瞅了瞅,這人瘦個長發,滿口濱海白話,絕對不認識。

「拉關係也不行啊,別搞外面那一套,這裡我說了算。」傅牢頭湊熱鬧了,盯著新人。那新人緊張地、語速飛快地說道:「我真認識您!流花賓館,火車站那片,我們一晚上好不容易找了點錢,全被你搶走了。」

「啊?」餘罪叫了聲,嚇了一跳。

他端著新人的下巴仔細看著,那天打得太急,實在不記得了。不過隱約有點印象,自己搶了個錢包,被三個人追打,想到此處他有點來氣了,伸手就是一耳光恨道:「不說我還想不起來,就搶了個錢包,你們三個追了老子幾公里,還差點捅老子一刀。」

「大哥,沒捅著你不是?可我們都受傷了呀!」新人捂著臉,低三下四道。傅國生一聽這緣由,笑了,他一直不相信餘罪是個搶包的,可沒想到,連失主也被關進來了。

餘罪剛想開口,可不料監倉的門又響了。眾人以為今天又進新人了,卻不料管教在門口吼著:「0022,提審。」

0022?餘罪一愣,穿上鞋出了監倉。這一刻,他等了好久了。

夜裡進人和提走人,在這裡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餘罪一走,傅國生興趣大增似的,和黑子兩人一骨碌爬起來,直勾勾盯著新人,那新人似乎感覺到會有什麼危險似的,一團衣服緊捂著下身。

「我問你,你真認識剛才那個人?」黑子問。新人肯定地點點頭。

「說說,怎麼認識的?」傅國生威脅道,「要敢騙倉里兄弟,嘿嘿……」

「哎,我說我說,我老實交代……」

新人點頭如啄米,只要沒有失身之虞,其他的倒無所謂了。自己認識餘罪的情景倒也很簡單,那天他有同伴出去找了點錢,分頭趕回住處時,他突然聽到同伴的喊聲,奔進衚衕才發現居然有人給同伴拍黑磚了。而且那人沒跑多遠,他這一夥嚷著就追,直追回火車站,不想這人手黑,打打停停跑跑,三個人沒攔住一個,更沒想到的是他也有同夥,剛把人圍上,又來了個相貌兇惡的丑漢,三拳兩腳,把追兵全打趴下了。

這號敲車窗偷東西的在當地被稱作「地鼠打洞隊」,敢情這貨也是打洞隊的。不過黑子一聽此人是在火車站一片混的,想起他們老大叫疤鼠,和自己這個砍手黨還有過幾面之緣。黑子把話傳給了傅國生,傅國生皺了皺眉頭,這幫人雖然名號不怎麼好聽,可兇惡得很,一出來就成群結夥,有時候都敢順道把車劫走。

可現在聽得余小二居然從這幫貨手裡搶東西,傅國生可就興趣盎然了。新人說道那天不但被適才倉里這位大哥搶了,回頭還因為丟了東西,又被老大揍了個半死。他講得委屈無比,只差聲淚俱下,看上去簡直就是比竇娥還冤的一個苦命人。

這德性傅國生看習慣了,突然問道:「你怎麼犯事的?」

「不小心失手了,被火車站的便衣給摁住了。」新人道。

「你們老大呢?疤鼠也被逮了?」黑子問。

「不知道,我進來都幾天了,一直被關在治安隊。大哥,我可什麼都沒多說,就認了一樁。」新人道。

傅國生不知道在想什麼,沒回應這事。新人看牢頭沒吭聲,弱弱道:「大哥,我真有痔瘡……」

傅國生哈哈一笑,不置可否地一擺手,示意問完了。黑子沒給好臉色,一擺手道:「滾吧!」

新人那顆懸著的心好歹放下了,直接就躺在馬桶池邊上睡覺,也沒人搭理他。他偷瞟著幾位牢頭睡覺的方向,發現那兩位牢頭在嘀咕著什麼。而且更讓他心虛的是,適才走的那個人,鋪位赫然在第二位,一看就知道在牢里的地位不低。於是他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了。

只見傅國生側頭問著黑子阮磊道:「疤鼠手底下的小弟你認識?」

「認識幾個,疤鼠幾年沒露面,聽說犯大事了,他的小弟都成大哥了,總共有三十多個。他們是流花那片最大的一夥,估計是過界了被便衣端了。」黑子道。道上新人換舊人,變換得很快。他看了眼傅老大,問著,「怎麼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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