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火星,以及科幻的硬與軟——羅賓遜《紅火星》讀後感及其他

沒有哪一個星球像火星那樣激起人類那麼多的遐想。它的吸引力比地心吸引力還大。每有清澈的夜空,人們的眼睛總會望著那閃爍的紅色亮光。它在微亮的太空中像一塊燃燒的琥珀,散發出能量和希望。它引發了人們對一個正向他走來的世界的想像。它會是什麼樣子呢(如果它離太陽近一點)?它又會是什麼樣子呢(如果人類有一天往上面移民)?神秘的火星,誘人的火星,第四顆離太陽最近的行星!它離我們那麼遠,但在宇宙的尺子上,它離我們又那麼近!

——約翰·諾布爾·威爾福德《火星向我們招手》

先談談我們自己

每期在增刊上,都來寫一篇讀某部小說的感想,讀者也許會想,這是編輯近水樓台,自己划出一大塊篇幅來,賺幾個稿酬,好有閑錢上茶樓品點好茶。不獨是在《科幻世界》,即便那些在全世界享有盛名的刊物上,做編輯的自己做了撰稿人,有時也難以避免這種嫌疑。比如國外某報的書評版編輯,便擔過這種嫌疑。

但在我確乎是有話想說,有話要說。忙過了許多該忙不該忙的事情之後,在推掉了好多約稿之後,來寫這種也許很快便會被人忘掉的文章,這麼做唯一的理由,就是通過一些世界級的作家作品的介紹,逐漸勾勒出一個較為完整的科幻圖景。我們這樣做,除了文學本身應該帶給我們的閱讀享受外,更重要的是,通過對這個圖景的擴展性描畫,來不斷加深我們對於科幻文學的認識。

介紹《按回車鍵》時,著眼於其在科幻中融入的深刻的社會化內容;介紹《黑暗的左手》,是想讓大家知道科幻的題材不只局限於自然科學領域,對於未來社會構成的想像與對另類生命生存狀態的想像,也是一個重要的科幻小說題材(我們以圖書方式推出的波爾的長篇《吉姆星》也是一部異曲同工的作品)。

在此之前,我們花了更大力氣推介的是傑克·威廉森的兩部反物質題材的長篇。這一次,以如此篇幅向大家力薦科幻大師金·斯坦利·羅賓遜的巨著「火星三部曲」的第一部《紅火星》,其中一個最重要的意圖,就是用一種最切近的方式來完善、修正我們關於硬科幻的概念,為所有呼喚著、提倡著、期待著並實踐著硬科幻的讀者與作者提供一種特徵明晰的借鑒。

在中國當一個科幻編輯,時時刻刻都深刻地感受著讀者對真正的硬科幻作品深切的企盼,也深切地感受到中國年輕的科幻作家們在這個方向上所付出的巨大努力。必須承認的是,編輯作為讀者與作者之間的一個交流媒介,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讀者的期待與作者的實績之間存在著一個較大的落差。而在這麼些年的工作中,我們也深切地認識到,處於起飛期的中國科幻,要想在短短的十來年時間裡,便欲與已經有漫長的科幻發展史的發達國家的科幻水平比肩而立,還需要一段漫長的時間。好在,科幻這種在現代科技文明背景下產生的新興的文學樣式,因為常常把整個地球人類作為一種整體,並以此作為一個眺望未來的共同視點,所以,相對於別的文學樣式來,更多強調普遍性而不太重視作為民族區別表徵的文化特點。同時,在信息社會中,知識的普遍與共享意義越來越重要,所以,我們並不一定要等到中國作家寫出了真正意義上的硬科幻作品,才開始我們的中文科幻閱讀。

我們確實在企盼,但我們確實不必死死地等待。因為死死地等待,通常具有單向性所帶來的危險。中國傳說中便有一個在橋下等待約會,並因對方爽約而自己堅持守信淹死在橋下的故事。我們要是把讀者當成那個悲壯的守約者,那就是我們的失職了。所以,我們開始用增刊的方式大量引進國外的成功作品,把一些最具經典意義,並對中國科幻小說的創作有著示範意義的作品介紹給大家。

在我們這種文明當中,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一個理由。所以,看一個想法是否成熟,就是看你是否能提供出來對大家更有說服力的理由。以上,是我來寫這些讀後感的理由,也是我們用增刊的方式連續推介國外科幻長篇精品的理由,也是這一次要用整本雜誌的篇幅把《紅火星》介紹給大家的理由。

然後登上火星

關於硬科幻,我們聽見人們說過多種多樣複雜的定義。對於科幻作家來說,總是會有一種把自己的創作定為某種規範與標準的慾望。可是,如果我們真的按這種標準執行下去,後來者都按前人提供的模本進行標準化寫作,那麼,科幻這種文體早也就在未傳入中國之前便壽終正寢了。道理其實再簡單不過了,因為讀者的期待總是複雜而多變,因為每一個作家、每一代作家的創作也是複雜而多變的。

但無論如何,我想都不會有人否認《紅火星》算是一種標準的硬科幻文本。如果就此問題展開討論,卻又可能陷入從一種定義到另一種定義的那種無意義的煩瑣套路中。不如來看人類發現火星,並且一步步逼近火星的歷史,然後,再來看《紅火星》中那些關於火星開發的富於真實歷史感的宏偉篇章。

人類之所以如此關心火星,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相信火星上可能存在生命,至少是曾經存在過生命。阿西莫夫追索過人們所以如此的原因。他寫道:「火星與太陽的距離是地球與太陽距離的0.5倍。因此人們認為火星上的溫度有可能比地球要低,但仍是可以維持生命存在的。火星也是被大氣層籠罩著的,但那裡沒有像金星上空那麼多經久不散的雲團——甚至也沒有地球上的雲層那麼厚。這樣,我們就能比較方便地觀察並描繪出火星表面的形態了。」

1659年,海更斯對這些資料進行研究,計算出了火星的自轉周期為24.5小時,這一數字與地球的自轉周期極其接近;火星直徑6790千米,是地球直徑的一半略多一點,也就是說,它的體積明顯小於地球。

1784年,赫歇爾發現火星的自轉傾角與地球十分相近,因此他認為火星上的四季也與地球相似。當然,在火星上,各個季節的溫度要低於地球的溫度。火星公轉周期也比地球要長,具體時間為687天,因此,火星上每個季節的時間約為地球上同一季節的兩倍。赫歇爾還發現,在火星的兩極覆蓋著冰帽,這似乎預示著火星上有水的存在。

火星是太陽系中離地球最近的行星之一,每三年左右就會運行到距地球最近的地方,此時,太陽系這兩大行星間的距離僅為5600萬千米;除此之外,只有金星在某一時刻距地球更近一些,距離大約為4200萬千米。於是,地球上那些對天空有著強烈興趣的人們,便可以藉此良機利用各種儀器對火星進行觀察。

1877年,火星再次運行到地球最近點,義大利天文學家戈瓦尼·沃詹尼奧·斯蓋帕里抓住這一時機把天文望遠鏡對準火星,繪製出全世界第一幅火星形態圖。他注意到火星上有很多細長的「窄條」,這些「窄條」就像河流一樣,斯蓋帕里將它們稱為「海峽」。他當時使用的是一個義大利詞語「ali」,而英美天文學家則將其譯為英語「als」。這裡就出現了一個嚴重的錯譯,「als」和「els」二者之間的重要區別在於:「els」是自然河流,而「als」的意思是人工的「運河」。因此,每當天文學家們談論到火星人的「運河」時,人們就開始充分發揮自己的想像,認為是火星人開鑿了這些「運河」。

根據這一幅有運河的火星圖,人們大膽推論:由於火星引力非常小(僅為地心引力的五分之二),無法束縛火星大氣中的水蒸氣,從而使其飄散於空氣中,使火星表面變成一片沙漠。而火星人為了正常生活和發展農業,只能開鑿「運河」將水從兩極的冰帽下引入赤道地區。這一理論曾擁有廣泛的支持者,他們中既有大多數群眾,也包括為數不少的天文學家。

在所有支持「火星人的運河」這一觀點的人中,最有影響力的支持者是美國天文學家波塞沃·羅厄爾。這位當時可以上《福布斯》雜誌的富豪自費在亞利桑那州遠離城市燈火的乾旱沙漠中建立一座私人天文台,拍攝了數千張火星的照片。以此為據,繪製了包括500條「運河」的大量火星形態圖。1894年,他出版了一部有關火星的專著,進一步強化了火星上存在生命的這一在當時比較普遍的看法。

威爾斯正是從羅厄爾的著作中得到創作靈感,於1898年推出了《地球反擊戰》,講述一支火星侵略軍為了爭奪地球上豐富的水資源,並將地球作為殖民地而發動星際戰爭的故事。威爾斯筆下的火星人掌握了極為先進的科學技術,地球人本沒有希望取得勝利,幸運的是,火星人的身體無法抵禦地球上大量細菌的侵擾,最終未能得逞。這部小說是有關星際戰爭題材作品中最重要的一部著作。正是由於作者奇妙的構思和逼真的戰爭描寫,從而產生了比羅厄爾從科技角度出發推出的著作更強烈的作用,使更多的人開始相信火星人的存在。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所有人都接受了上述的論點。美國科學家愛德華·艾莫森·巴納德經過長期觀測,便認為所謂「運河」不過是視覺上的錯覺。這一觀點是有科學根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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