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 Appassionato dramatic/激情地、扣人心弦 第四章

隔天,二十一日。楊等得獎者全都聚集在瓦律基公園內的特設會場。萬里晴空無雲。風也乾燥得剛剛好,令人神清氣爽。

這次,頒獎典禮與得獎者聯合音樂會都將在這裡舉行。在這個季節,瓦律基公園經常成為戶外演奏會的會場,因此毫無違和感。不,肖邦很喜歡瓦律基公園的自然景觀,要演奏肖邦的樂曲,或許這裡正是最佳地點了。

另一方面,也有些身影明顯與公園不搭調。就是為數眾多的警察。由於科莫羅夫斯基總統將蒞臨頒獎典禮,現場警備森嚴也是必然的做法,但還是大殺公園的風景。尤其對楊來說,公園加上警察,這個組合叫人不得不想起瑪麗被無辜連累的那起事件。

「戒備這麼嚴密,真是莫名其妙呢。明明是演奏會,搞得像高峰會談似的。」

艾蓮厭煩地環顧四周。

「說不定警察的人數比觀眾還多。」

楊聽說,有人對於在發生過恐怖攻擊事件的地方舉行演奏會有異議。不過,最後是不會在同一個地點發生第二次這個意見被採納了。最重要的是肖邦協會相當堅持,他們認為正因為這裡曾發生悲慘事件,才更希望在這裡以音樂撫慰亡靈。

大家在以三角鋼琴為中心的會場等待,不久,總統一行人抵達。在康明斯基評審主席的前導下,科莫羅夫斯基總統現身了。兩側有總統侍衛貼身護駕,而且周邊全被警察人牆團團包圍,氣氛相當嚴肅,總統本人則是笑容可掬。

楊對政治無感,那些官員的名字一個都不知道,可想到要從一國元首手中受獎,還是緊張得不得了。又想到會不會只有自己這麼緊張兮兮,於是往後一看,艾蓮、愛德華,還有後面的卡卡里洛夫和立平都笑得好僵,便稍微安心了些。一派平常心的就只有榊場了。

然後,看到榊場旁邊的岬。雖然他不是得獎者,但好像是陪榊場來的。

「岬來了。」

「我不敢看。」

艾蓮把頭低下去說:「大概是被榊場拜託,沒辦法只好陪他來了,但岬應該覺得如坐針氈吧。好可憐喔,我不忍心看耶。」

在華麗的開場小號吹奏下,頒獎典禮終於開始了。

康明斯基率先站在台上。與天氣同樣爽朗的表情令楊放鬆不少。比賽期間自己產生了許多困惑,最終還是奪冠了,想到可以就此回報康明斯基的師恩,自然笑逐顏開。

然而,就在康明斯基一開口時,特設會場的彼方突然爆炸聲轟然作響。楊反射性地肩膀一抖。聲音雖然遙遠,會場仍然大大騷動起來,哀號和小孩子的哭泣聲四起。

「又是恐怖攻擊嗎?!」

「在宮殿那個方向。」

警察隊的動作十分機敏,立刻排山倒海似地往爆炸方向奔去,那樣為數龐大的隊伍轉眼無影無蹤。

觀眾得知事發地點雖在附近,但不致大難臨頭,便恢複鎮靜。康明斯基一臉苦笑地靠近麥克風。

「看來這場大賽連到最後都要遭受恐怖攻擊的操弄了。那麼,我們更應該保持平常心直到最後不是嗎?可話雖這麼說,剛剛這一嚇,害我要說什麼全忘光了。」

會場傳出微微的笑聲。多虧康明斯基,氣氛緩和多了。

「忘了要說什麼,對我對在場的各位都是好事。那麼我們就趕快來頒獎吧。恭請總統移駕到這邊來。」

盛大的掌聲中,總統站上頒獎台,與康明斯基握手。

來了,來了。就在楊挺直背脊時,第二起突發事件發生了。

一道黑影自楊背後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擠過楊身邊一氣衝上台。

黑影攻擊康明斯基。由於總統侍衛離總統有段距離,剎那間被攻其不備,來不及應變。黑影轉眼間就按倒康明斯基,並將他的左手往上扭。

楊覺得是場惡夢,沒想到那黑影竟然是岬,而且岬扭住的手上正握著槍。

「你要下手的話,只有趁這個時候了。」

「放開!」

「我不會再讓你濫殺無辜了。剛剛那個爆炸,是你為了稀釋警備人力所做的佯攻作戰。不!真要說起來,你製造的每一起爆炸事件都可以算是佯攻作戰,目的就是為了這一刻。你先將警備隊伍的注意力轉到炸彈上,然後就可以在近距離內趁人不注意時確實射殺。這就是你的計謀吧。」

總統侍衛將臉色大變的總統團團圍住。其中一人靠近岬欲將他制伏時,他立刻把扭住的康明斯基的手高高舉起。

「你們知道這把手槍的意思嗎?他就是〈鋼琴家〉。」

「你說什麼?!」楊驚恐地搶到岬身旁。

「你說老師是恐怖分子?!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就是這把手槍,但更應該看的是這個。」

岬抓出康明斯基的右手。手背上有些微的紅色紋路。那是之前刑警在比賽會場被殺那一天,在混亂中被誰抓傷的。

「我聽溫伯格警部說,那天到會場而且可以進出休息室的一共有一百二十二人。而〈鋼琴家〉到過法國的話,那麼這當中也到過法國的有十八人,就是扣掉我的七名決賽者和包括康明斯基主席在內的十一名評審。我借口說要握手就一一確認了這十八個人的手,發現手上有受傷的就只有康明斯基主席和榊場而已。但榊場當天並沒有換衣服,這點足以證明他不是兇手。」

根據岬的解釋,由於榊場眼睛看不見,如果是近距離殺人,就必須顧慮到會被濺血而更換衣服。就算這樣,那麼岬頻頻和相關人士握手的理由是為了確認手上沒有沒受傷,這點又是為什麼呢?

「等等,岬。你以手上有沒有受傷來判斷老師和榊場是不是兇手,這點又是根據什麼?」

「這是因為〈鋼琴家〉把皮奧特刑警的手指切斷了。皮奧特刑警發覺〈鋼琴家〉的真面目後被找去休息室,和康明斯基主席對峙時一定有所警戒吧。對方突然拔出手槍想要趁其不備攻擊,而皮奧特為了搶下武器就壓制對方的手。手背上的傷痕就是那時候抓的。所以說,皮奧特刑警的指甲里一定有對方的皮膚碎屑。」

啊。只要將那些皮膚碎屑送DNA化驗,再和手上有傷痕的人一比對,就能立刻鎖定兇手了。

「所以兇手必須回收那些留在指甲里的皮膚碎屑。但是,如果只是切掉抓傷自己的手指,目的恐怕會被拆穿,因此故弄玄虛把十根手指全切斷了。搞不好那些斷指已經趁亂丟進會場里的廁所衝掉了吧。是不是這樣?康明斯基主席?」

岬俯視康明斯基,他正氣得歪起嘴角。那是楊見都沒見過的邪惡嘴臉。

「多薄弱的推論啊,岬,你又沒有關鍵的證據。」

「你說的沒錯。所以我即使推斷你就是兇手,也沒辦法指出來,只有像這樣等待你直接行動了。」

「既然你沒辦法指出兇手,幹嘛還多管閑事,對你來說,這不過是別的國家的事,不管死了多少市民、死了多少刑警,都和你沒關係吧。」

「你的炸彈奪走了我一位很重要的朋友的命,怎麼可以說沒關係。」

從對話內容判斷出該制伏的對象是哪邊了吧,四名侍衛改為逮住康明斯基的身體。總統戰戰兢兢地靠近已無反抗能力的康明斯基。

「一時真叫人難以置信。發表聲明要大家不向恐怖主義屈服而感動人心的人,竟然就是個恐怖分子……」

「康明斯基主席一定用盡了心思,恐怕他也極力想避免肖邦大賽因為自己的恐怖攻擊計畫而停辦。那個聲明的主旨只有一個,就是讓比賽繼續進行下去。因為只有這個頒獎典禮才有機會近距離接近總統了。」

「這麼說來,一連串恐怖事件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暗殺我?」

「最終目的確實如此吧。因為前總統喪命的那場專機空難事故,警方之前似乎也是把它當成〈鋼琴家〉所為來進行調査。不過,我認為並不是光為了置總統一人於死就不惜犠牲掉數十個同胞的性命,而是和其他的恐怖分子一樣,在康明斯基主席的眼中,一般市民也不過是活活的犠牲品罷了。」

「為什麼?」

總統俯視著身體動彈不得的康明斯基,質問:「列赫·卡辛斯基和我對你做了什麼嗎?」

「因為你們都是波蘭的總統。你們殺了魯道夫,殺了我唯一的兒子魯道夫。」

「魯道夫?」

「別說你忘了。三年前,在巴基斯坦邊境的村落,發生七名波蘭士兵虐殺村民的事件。結果連阻止這件事的我國年輕士兵也一併慘遭毒手。那個被我軍瘋狂折磨致死的年輕士兵,就是魯道夫·康明斯基。」

總統的表情霎時僵住。

「就算被美軍告發而事情曝光了,但軍方單位和政府仍然隱匿情報,為了顧及軍方和國家的體面,對那七個人的處分只是敷衍了事而已。魯道夫被以單純戰死對待,甚至政府還對我施壓,恐嚇我如果想保住音樂學院校長的位子,就得乖乖閉嘴。我的兒子被二度殺害了啊。一次是被我們國軍,另一次就是被你們,被波蘭這個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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