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Senza tempo/速度任意、自由地 第三章

十月十日,波蘭國家警察的本部大樓被騷動不安的空氣籠罩著。反恐應變中心的全體人員都被叫出來,完全進入應戰態勢。

昨晚,華沙市內一家飯店發生了炸彈恐怖攻擊事件。一輛停在玄關前的輕休旅車爆炸起火,包括飯店人員和住宿客,共有四人輕重傷、一人死亡。國家警察立刻全面盤查,於凌晨逮捕一名被視為共犯之一的男子。

此刻,溫伯格正坐在那名叫艾資哈爾·奧馬爾的男子面前。反恐應變中心對他進行審訊後,刑事課便插手進來,儘管本部長委婉地表達抗議,但溫伯格一步也不讓。凡是和〈鋼琴家〉相關的情報,再怎麼微小都不容放過。

艾資哈爾蓄著絡腮鬍,眼光銳利,但顯得有些害怕。

問過後才知道他之所以害怕,是因為應變中心的負責人以受害人當中有美國觀光客為由,威脅要將他移送美國司法當局法辦。當然,程序上可不可行目前都還沒討論,但在伊斯蘭人眼中,美國這個國家似乎是相當野蠻的,這讓桀騖不遜的艾資哈爾態度軟化了。

即便是讓全世界陷入恐慌的恐怖組織,也並非人人都不怕死,當中也有因為家人在而不願送命的,艾資哈爾就是其中之一。

透過翻譯開始訊問。既然無法用語氣恫嚇,就只能用表情威脅了,不過,這層心思根本多餘,因為只要想到皮奧特凄慘的死狀,表情自然肅殺。

「我是刑事課的溫伯格。我並不打算問你除了昨天的恐怖行動之外還做了些什麼,也不打算問是誰指使你的、或是你們的巢穴在哪裡。我想問的事情只有一個,就是〈鋼琴家〉。」

一聽到名字,艾資哈爾立即眉毛上揚。

「你知道?」艾資哈爾像要試探溫伯格真正用意般地盯著他看。

「我招出來的話,對我有什麼好處?」

「換句話說,你知道啰?」

「你要是改變對我的態度,我就說。」

「別搞錯啊,你以為你有資格討價還價嗎?這個王八蛋!」

溫伯格更加壓抑口氣,突然把臉湊近,眼神冷酷無情。面對殺人犯,嚴峻的表情根本行不通,這種如死人般的眼神更能表現出兇狠殘暴。

「只要你肯說,至少結果不會比現在壞,但要是你敢隱瞞,肯定會讓心證變差。美國大兵是怎樣對待塔利班武裝分子的,你還記得吧?你真的認為波蘭人不會幹美國人乾的好事嗎?」

翻譯人員滿臉驚愕,但不理他。

「這個世界上可是有比燃燒可蘭經更恐怖的事情啊,你想試試看嗎?」

大概是翻譯人員的語言能力太高明了,或者是溫伯格的眼神會說話,總之艾資哈爾明顯動搖了。

再施壓一下——溫伯格從口袋裡拿出打火機。果然不出所料,艾資哈爾誤會意思而慌張地開始招了。

「詳細情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鋼琴家〉這個外號,還有那傢伙不是阿拉伯人這樣而已。」

「不是阿拉伯人?」

「上面的人說,這樣潛入歐洲或美國就不會被懷疑了。我知道的只有這些,其他像是年齡啦、長相、性別之類的,一概不知。不光是我不知道,據說在蓋達組織里,看過那傢伙的也只有極少數幹部而已。」

反正就是恐怖組織的秘密工作人員啰?——總覺得說得像是平裝本偵探小說那回事而無聊透頂,事實上卻有好幾名無辜市民被那號人物給炸死了。這不是開玩笑的。

「那傢伙有參加昨晚的爆炸行動嗎?」

「沒聽說。而且〈銷琴家〉向來都是單獨行動,他沒跟任何人一組,不論擬計畫或執行都是一個人干,所以沒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這就是為何非殺皮奧特不可的原因之一吧。應該可以這麼推測。既然都是單打獨鬥,〈鋼琴家〉肯定比一般人更在意偽裝。連組織中都很少人知道他的真正身分,而皮奧特竟然找上門,當然非幹掉不可了。

但是,皮奧特又是如何拆穿〈鋼琴家〉真面目的呢?

「你說那傢伙都是單獨行動,那麼他都沒跟你們這些別動隊 連絡嗎?」

「沒有啊。他或許聽說過我們這邊的計畫,但我們完全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要在哪裡幹什麼事。」

真麻煩啊。溫伯格心想。照艾資哈爾的說法,恐怖活動的執行部隊好像都是各搞各的,簡直像小蜘蛛一鬨而散似的。假如是有組織有領導的行動,這邊就能採取防衛或反擊措施,但對方要是展開游擊戰,就莫可奈何了。

「〈鋼琴家〉除了使用炸彈外,也用其他手段殺人嗎?」

「除了使用炸彈?沒有,沒聽說。」

「可是,那為什麼要取〈鋼琴家〉這個外號?不管怎麼,恐怖分子總是要讓人覺得恐怖啊。叫〈惡魔〉、〈死神〉什麼的,取個更象樣的名字不是比較好嗎?」

「這又不是特別取的外號。」

「不是特別取的……外號?」

「話是這麼傳的啦,就是一開始幹部跟那傢伙碰面的時候。因為他不是我們阿拉伯同胞,所以一定要當面確認。地點是在一流飯店的套房,裡面還擺著一架鋼琴。面談結束後,那傢伙好像心情不錯就彈起鋼琴來了,據說彈得棒極了。那時幹部就說:『以興趣來說,你的程度也太好了。』然後那傢伙回答:『這是我的本行。』這就是那個外號的由來。」

訊問完,溫伯格在眼前攤開一張清單,那是幾天前從阿德勒經理那裡拿到的ID卡持有人名單。

總數二百八十六人。但當天在會場內的是其中的一百二十二人。

照會FBI的結果,得知〈鋼琴家〉不僅在波蘭活動,他也和法國巴黎發生的爆炸事件有關。由此推知,〈鋼琴家〉平時以真面目行動的可能性很高,於是從這一百二十二人當中挑出曾經到過法國的人後,就篩選到只剩十八人了。原本這十八人當中還包括亞當·康明斯基等評審委員,但他們都同時兼任各國音樂比賽的評審,到過法國是理所當然的。

因此,溫伯格的眼中只剩下七個人了。

住在法國的艾蓮·莫羅不算,其他六人全部到過法國。申請理由全是參加或觀賞隆·提博音樂大賽。而且,這個隆·提博音樂大賽結束的隔天,就發生了爆炸事件。

表面上是為參加比賽而前往法國,實際上是進行恐怖活動——聽起來像開玩笑,但的確是很理想的偽裝法。二十齣頭甚至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感覺上和恐怖分子搭不起來,但二〇〇四年在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自治區進行自殺炸彈攻擊的,就是一名才十四歲的少年。未成年的炸彈客和殺人犯,在全世界多到數不盡啊。

然而,溫伯格關注這七人是另有原因的。假設艾資哈爾說的傳聞屬實,那麼〈鋼琴家〉就不是單純的外號而已。也就是說,〈鋼琴家〉必須附帶以下的條件:

一、皮奧特遭殺害時,必須人在會場。

二、法國發生爆炸事件時,必須人在當地。

三、本人的職業是鋼琴師。

〈鋼琴家〉就在這些人當中。這些人中,有人奪走了皮奧特的命和手指——溫伯格如此確信。

這次,本部長下令刑事課要和反恐特別應變中心緊密合作。

干我屁事。那些傢伙追的是恐怖分子,我追的只是一名兇手。

第二次預賽的第二天,比賽會場被異樣的氛圍籠罩著。

因為昨晚華沙市內一家飯店發生了一起恐怖分子所為的爆炸事件。被事件波及而喪命的是預定今天第一個出場的英國參賽者。

會場入口的公告欄上大大表示哀悼之意,但絲毫未減不祥的氣氛。前來的觀眾個個面色凝重,宛如送喪隊伍般地進入表演廳。

而參賽者的死訊,無疑對其他參賽者覆上深深的陰影。在拿下比賽冠軍的可能性升高到三十六分之一的此刻,當然不會有人棄權,但陸續有參賽者出現身體不適的狀況了。這也難怪。恐怖分子神出鬼沒,神經敏感到會注意任何一次打鍵的人,哪有不害怕的道理。

坦白說,楊也希望今天的預賽能夠延期。因為他原本排在第二位出場,但由於上述原因,他得提前成第一位出場者了。

自己是個超級神經質的人,因此沒辦法在如此騷然不安的氣氛中充分發揮實力——。

這是事先準備好的借口,但其實還有另一個連自己都想隱瞞的理由。

榊場。

自從聽了榊場的演奏,楊就什麼事都沒法做。到底怎麼回到家都不知道,和父親談了什麼也記不得,吃東西更是食不知味。閉上眼睛全是他的身影,摀住耳朵,他的琴音仍在腦中盤旋不去。

他對肖邦的詮釋法,完全降服了頑固的波蘭人。儘管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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