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四節

星期二,美國大使館宣布,所有美國人必須在下個星期之內全部乘飛機離開德黑蘭。

西蒙斯帶著科伯恩和波赫進入德沃蘭奇克家的一個卧室,然後關上門。「大使館解決了我們的一部分問題。」他說,「我要將大家分成兩組。不好管理的人乘大使館安排的飛機離開,容易管理的人留下,從陸路穿越邊境。」

科伯恩和波赫表示同意。

「顯然,保羅和比爾必須走陸路。」西蒙斯說,「我們三人中的兩人陪同他們:一個護送他們穿越山區,另一個合法越過邊境,同博爾韋爾會合。我們的兩輛路虎攬勝上,每輛都要配一名伊朗司機。這樣每輛車上就剩兩個座位。誰坐?肯定不是凱茜——她坐大使館的飛機要好得多。」

「里奇會同她在一起。」科伯恩說。

「還有那條該死的狗。」西蒙斯補充道。

布菲的命保住了。科伯恩非常開心。

西蒙斯說:「那還剩下基恩·泰勒、約翰·豪威爾、鮑勃·揚和比爾·蓋登。問題是:達德加可能會在機場逮捕我們的人,我們很可能會回到原點——又要去監獄救人。誰最有可能被捕?」

「蓋登。」科伯恩說,「他是EDS海外公司總裁,是比保羅和比爾更好的人質。實際上,達德加逮捕比爾·蓋洛德的時候,懷疑自己搞錯了,因為他想要的是比爾·蓋登,只是因為兩人的名相同而弄混了。」

「那蓋登同保羅和比爾走陸路。」

「約翰·豪威爾不是EDS公司的員工。他是律師。應該會沒事。」

「豪威爾坐飛機。」

「鮑勃·揚是EDS公司在科威特的員工,而不是伊朗。他應該不在達德加的逮捕名單上。」

「那揚坐飛機。泰勒開車。我們中的一個人必須同危險係數低的那一組乘飛機離開。喬,你去。傑伊拋頭露面的時間比你多,沒有人知道你在伊朗。」

「好。」波赫說。

「好,那乘飛機的就是加拉格爾、鮑勃·揚、約翰·豪威爾,喬領隊。走陸路的就是我、傑伊、基恩·泰勒、比爾·蓋登、保羅、比爾和兩個伊朗司機。去告訴他們。」

他們進入客廳,所有人都坐下來。西蒙斯說話的時候,科伯恩不禁為他宣布自己決定的方式所折服。因為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在徵求自己的意見,而不是被告知該怎麼做。

大家就誰應該在哪一組做了點討論——約翰·豪威爾和鮑勃·揚本來想加入更可能被達德加逮捕的那一組——但最後他們全與西蒙斯的決定達成了一致。

「乘飛機的一組最好儘快進入大使館。」西蒙斯說。蓋登和喬·波赫去找總領事洛·戈爾茲商談這件事。

走陸路的一組將在明早出發。

科伯恩必須把伊朗司機召集起來。本來打算請馬吉德和他的教授堂兄,但教授在雷扎耶,來不了德黑蘭,所以科伯恩必須另覓他人。

他已經決定找賽義德。賽義德同拉西德和「摩托男」一樣,是一個年輕的伊朗系統工程師,但他來自富裕得多的家庭——他的親戚是國王手下的軍政要員。

賽義德在英國接受教育,操一口英倫腔英語。科伯恩認為,他最大的優點是來自伊朗西北部,了解那裡的地形,而且會說土耳其語。

科伯恩打電話給賽義德,他們在賽義德的家會面。科伯恩欺騙他說:「我需要收集從這兒到科霍伊的交通情報。」科伯恩說,「我需要有人為我開車。你願意嗎?」

「當然。」賽義德說。

「今晚十點四十五同我在阿根廷廣場碰頭。」

賽義德同意了。

是西蒙斯吩咐科伯恩這麼做的。科伯恩信任賽義德,但西蒙斯不信任。所以在開始行動前,賽義德都不知道西蒙斯他們在哪兒,也不知道保羅和比爾的存在。而一旦開始行動,西蒙斯就會一直監視他。

科伯恩回到德沃蘭奇克的家時,蓋登和波赫也見完洛·戈爾茲回來了。他們告訴戈爾茲,EDS公司會留下幾個人繼續尋找保羅和比爾,但其他人想搬入大使館,並乘第一架撤離的班機離開。戈爾茲說,大使館人滿為患,但他們可以住在他家。

他們都認為戈爾茲此舉善意得出人意料。

過去兩個月,許多人都對他生過一兩次氣,並且明顯將保羅和比爾的被捕歸咎於他和他的同事。而如今,他卻慷慨大度地讓他們住進自己的房子。伊朗陷入混亂之後,戈爾茲身上的官僚氣少了,多了些人情味。

乘飛機的一組人與走陸路的一組人互相握手,祝對方好運,然後前者離開了德沃蘭奇克家,前往戈爾茲的家。兩組人都不知道,哪一方才更需要運氣。

現在是晚上了。科伯恩和基恩·泰勒去馬吉德的家接他——他將同賽義德一樣,在德沃蘭奇克家過一晚。科伯恩和泰勒還必須再去弄一罐五十五加侖的汽油。這些油馬吉德早為他們準備好了。

他們到馬吉德家的時候,他卻不在。

他們焦急地等待著。馬吉德終於回來了。他跟他們打了招呼,歡迎他們進屋,吩咐下人上茶,全套禮節都齊了。最後科伯恩說:「我們明早出發。我們想讓你現在就跟我們走。」

馬吉德請科伯恩同他進入另一個房間,然後對他說:「我不能同你們走。」

「為什麼?」

「我必須殺了霍維達。」

「什麼?」科伯恩不解地問,「誰?」

「阿米爾·阿巴斯·霍維達,他當過總理。」

「你為什麼要殺他?」

「說來話長。國王推行土地改革,霍維達想奪走我們家的部族領地,我們反抗,霍維達就把我送進了監獄……我等了這麼多年,就是要報仇雪恥。」

「你必須馬上殺了他?」科伯恩驚異地問。

「我有武器,也有機會。兩天之後,情況就會大變。」

科伯恩不知所措,也不知該說什麼。顯然馬吉德是鐵了心了。

科伯恩和泰勒將油罐搬到路虎攬勝的後備箱里,然後離開了。馬吉德祝他們好運。

在德沃蘭奇克家,科伯恩開始聯繫「摩托男」,希望他能代替馬吉德充當司機。

「摩托男」同科伯恩自己一樣難以捉摸。一般來說,每天只能聯繫上他一次,而且必須撥打某個固定的號碼——科伯恩懷疑是某個革命總部的。「摩托男」順道造訪這裡的時間已過——夜已經深了——但科伯恩還是試著打了過去。「摩托男」不在革命總部。他又試了幾個號碼,但還是一無所獲。

他們至少還有賽義德。

十點三十分,科伯恩去見賽義德。科伯恩沿著黑黢黢的街道走向距德沃蘭奇克家一英里的阿根廷廣場,然後穿過一處工地,進入一棟空樓等待。

十一點,賽義德還沒來。

西蒙斯讓科伯恩最多只等十五分鐘,但科伯恩決定多給賽義德一點時間。

他一直等到十一點半。

賽義德沒來。

科伯恩猜測出了什麼事。考慮到賽義德的家庭背景,他很可能已經成了革命的犧牲品。

對走陸路的這組人來說,這無異於大災難。現在沒有伊朗人跟著他們。他們怎麼才能通過路障呢?太他媽倒霉了——教授退出,馬吉德退出,「摩托男」不見了,賽義德也退出了。他媽的。

他離開了工地。他突然聽見有車開來,轉身看到一輛吉普載滿荷槍實彈的革命者在廣場上打轉。他立即躲到樹叢背後。他們沒多久就走了。

他繼續前進,加快了步子,因為他不確定今晚宵禁是否還有效。快要到家的時候,吉普又呼嘯著開回來了。

他們終於發現我了,他想。他們是來抓我的。

天已經非常暗了,他們也許還沒發現他。他轉身往後跑。街上沒有藏身之處。吉普的噪音越來越大。最後,科伯恩發現了一處灌木叢,便立刻跳了進去。他躺在灌木叢中,吉普越來越近,他的心跳也越來越快。他們是在找我嗎?他們是不是抓住了賽義德,將他折磨得死去活來,逼他說出了他同美國鬼子約好十點半在阿根廷廣場見面?

吉普徑直開過去了。

科伯恩爬起來。

他一路狂奔到德沃蘭奇克家。

他告訴西蒙斯,他們現在沒有伊朗司機了。

西蒙斯咒罵道:「那能叫上別的伊朗人嗎?」

「只有一個,拉西德。」

科伯恩知道,西蒙斯不想用拉西德,因為拉西德領導了越獄行動,如果有人認得他,而且看到他載著一車美國人,那說不定會惹上麻煩。但科伯恩再也找不到第二人選了。

「好吧。」西蒙斯說,「叫上他。」

科伯恩撥打了拉西德的電話。

他竟然在家!

「我是傑伊·科伯恩。我需要你的幫助。」

「沒問題。」

科伯恩不願意在電話中透露他們的藏身地,因為電話可能遭到了竊聽。他想起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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