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西東的遺書

致山邊修二畫師:

山邊先生,出現這樣的結局您大概也很意外吧?不過,來到別墅之後,您應該也隱約察覺到我的事情了。

首先做一個自我介紹。

我是現任光和銀行會長花房忠雄的私生子,是他跟外面的女人最先生下的孩子。正如您所知,玉野文雄也是他的私生子。當然,母親並不一樣。還有,您姐姐的丈夫德一郎先生也是。

玉野文雄知道自己的身世,對同父異母的哥哥花房寬一直極為痛恨。時過近二十年之後,把玉野提拔起來的是當時的行長忠雄。為了減輕自己的罪孽,他把玉野安排到自己銀行的考查課長的位子上。

可是,對於玉野來說,儘管同樣為忠雄的兒子,嫡子花房寬卻成了大權在握的行長,令他十分憎恨。本來應該對父親忠雄抱有憎惡才對,可他卻把這份憎恨發泄到了與自己年齡相差不大卻生活優越的寬身上。不過這也可以理解,人的眼睛總是一直盯在現實的差別上。

寬也知道玉野的身世和心情,他也討厭玉野。一想到玉野正憎恨自己,寬就越發排擠他。恰巧在這時,發生了光和銀行熱海支行的那起瀆職事件。

簡單說來,這件事始自寬夥同普陀洛教團本部的幹部侵佔行款一事。只要父親忠雄還是會長,寬就無法為所欲為地支配銀行的錢,於是就在賬目上做手腳,說是放給教團的款項收不回來,然後再跟教團本部平分,企圖侵佔行款。受行長之託操作此事的就是高森支行長。碰巧玉野在檢查的時候從小小的賬簿上發現了破綻。

玉野就此敲詐寬行長。寬不知所措,只能一時妥協,自己作為發起人,讓玉野創設了櫻總行這家保險代理公司。可是,寬為了摧毀玉野的公司,又讓其他人成立了公司與其競爭。這些錢也是寬行長從銀行里撥出的。這是明顯的背信行為。

由於玉野掌握的證據全都出自高森支行長之手,所以花房寬感到了危險,就指使那個叫勝又的男子殺死高森。勝又是以前曾給寬做私家車司機的朋友,當時正在東京當計程車司機,跟黑社會有聯繫。

花房寬從走私犯那裡弄到了一種特殊的洋地黃類藥物,這也是來自與勝又相關的黑社會。然後,寬就把高森叫到了東京世田谷的普陀洛教團支部。值得一提的是,在教團里,寬自稱名叫「玉野」。

高森支行長因瀆職事件敗露而暫且被解聘,因此沒拿到多少退休金。不過,他認為寬肯定會出錢補償他,便按照寬的指示從山梨縣來到了普陀洛教東京支部。

寬在教團支部會見了高森。當時,他把洋地黃藥物加進了啤酒里讓高森喝了下去,然後對他說今天沒湊出錢來,讓他今晚先在東京住一宿,明天再來。高森在回去的途中感覺不舒服,跑進梅之丘附近的青葉旅館後不久就死了。

為高森診斷的是中原醫師。這一點跟寬沒有關係,他是給普陀洛教團支部的人出診的地道的醫生。

中原醫師總覺得高森的猝死有點奇怪,不像是心臟病突發。儘管開具了心臟病突發的死亡診斷書,可中原醫師覺得其中必有蹊蹺。

寬聽說後擔心中原醫師會報警。另一方面,警惕心極強的寬還認為高森肯定把秘密告訴了妻子,於是一直尋找機會想除掉高森的遺孀。高森死後,他的妻子因為神經官能症進入了西山的御岳教道場。由於寬害怕您接近她,就指使勝又把她載到中原醫院,又把她投進目黑川殺死。寬每次都給勝又很多錢,勝又對他言聽計從。另一方面,再度被捲入事件的中原醫師因為不堪忍受而自殺了。

無論是您從熱海去山梨縣的南部町的時候,還是進一步趕往西山的時候,寬都始終在指使熱海支行的人對您一路監視。您在去熱海調查高森事情時,正巧行長寬也去了那裡。他從到附近的大眾餐館定外賣的支行職員那裡聽說有個奇怪的男子正在打聽銀行的事情,於是對您的行動進行了跟蹤。

我知道自己是花房忠雄的孩子一事,是在我十七八歲時從去世的母親那兒聽來的。母親曾是鄉下的藝妓。我聽母親說了父親的事後,對冷酷的父親充滿了憎恨。我一點都不想念父親,心情可以說跟玉野一樣。

只不過,跟玉野只對身邊的寬抱有強烈憎恨不同,我對忠雄所有同父異母的弟弟都懷有憎恨。我一直徘徊在社會的最底層,儘管好歹做了一名刑警,可我對生活比我富足或者地位比我高的人都很憎恨。這種心情跟憎恨寬的玉野是相通的。

如果不仔細解釋一下這種心理,您大概不會明白,可惜已經沒有時間了。

玉野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這是我中途才知道的。至於您的姐夫德一郎,完全是被人錯殺的。在調查階段我之所以懷疑是錯殺,是因為我知道世上還有其他未知的血脈相連的兄弟。當時我並不知道德一郎也是忠雄的私生子,當然,寬和玉野也不知道。這是命運的安排。作為最後的手段,寬指使勝又去殺害玉野,讓他伏擊在您姐夫附近的公寓等待玉野。寬早已派人把玉野的行動調查得一清二楚。勝又並不認識玉野,只知道對方的路線以及走路的特徵。不幸的是,德一郎與玉野也完全繼承了父親忠雄的特徵,導致勝又錯殺了人。

正巧,我參與了您姐夫遇害的案子。開始時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作為一名刑警進行普通的調查而已。這是件難破的案子,搜查本部隨便找了個理由就解散了,結果就發生了您到當地警察署來抗議的一幕。後來,我偶然跟您去了那地方,並且再次對附近進行了走訪調查,結果查到了公寓中的萩村綾子,也查明了前去找她的那個名叫玉野的男人。在那之後,我追查的蹤跡就跟您調查的路徑重疊了起來。

我推測萩村綾子是玉野的情婦,於是跟蹤她,查到了她在那家酒吧上班的事,去了那酒吧兩三次。您認為原支行長高森去世的時候玉野就在東京支部,而我也查出了寬以玉野的名義待在那兒的事實。支部的人萬萬沒有想到,直到玉野以本部幹部的身份入教之前,自稱是「玉野」的人竟然就是行長。由此我就懷疑起來,寬跟玉野會不會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呢?

碰巧,感到了危險的玉野讓萩村綾子在世田谷梅之丘附近租了間公寓,所以您堅信玉野也跟她一起待在那裡了。放棄櫻總行的玉野以行長合夥侵吞行款的事情要挾真鶴的普陀洛教團,藉此進入了本部。他所以能成為本部的「幹部」就是憑藉了這層關係。至此,玉野跟萩村綾子這一條線暫時中斷了。

我開始懷疑您的姐夫德一郎先生也是忠雄的兒子,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趁您姐姐出門的時候,我進入了她家裡,從影集中拍了兩三張照片。之後聽到您姐姐的報案,我就去調查了受害情況,沒費什麼事。

已經沒有時間了,剩下的我快點寫。

先說畫商千塚的事情。他從上一屆忠雄當行長的時候就時常進出銀行,是一個左右逢源的聰明男人。這傢伙不知不覺間竟嗅出了寬行長貪污的事兒。他從東京支行秘書加藤的話里聽出寬和玉野的不尋常關係,就熱心地調查起寬行長來。他查到了原支行長高森的離奇之死,並由此逆推出了熱海支行的違規事件。

千塚利用這一點對寬進行了敲詐。只不過,若只是明著勒索金錢,任誰都會產生懷疑,於是,很抱歉,他就拿像您這樣的新人的畫作為道具,以誇張的天價強賣給寬。

我以身體狀況欠佳為由向警察署遞交了長期病休的申請。由於長久以來一直過著刑警生活,上司也認可了我的放肆,所以無論到哪裡我都能一個人前去。

我脅迫了勝又。他畢竟是殺死德一郎和高森太太的殺人犯。那傢伙乖乖地聽從了我的擺布,原因之一是因為寬行長事後並沒有如約支付給他報酬,我能感到他想殺死寬行長。我去見了萩村綾子,把玉野和花房的罪行全部告訴了她。隨後,她搬來了熱海的公寓。

為了幫助玉野,萩村綾子答應跟我合作。我指使她把寬從總行里騙出來。只需說出走私那種藥物的黑社會的名字,寬就乖乖地出來了。

我現在已經痛苦難忍了,剩下的得趕緊寫了。

把花房寬從總行叫出來時,勝又早已弄來車子等著他了。車是普陀洛教團本部的車子,是玉野隨口編了個理由從教團借來的。也就是說,玉野也贊成殺掉花房寬。玉野知道花房早晚會除掉自己,並且也早已跟千塚計畫好,想通過介紹您畫壁畫來從教團里撈取更多的錢,因為寬已經把玉野逼入了死胡同。

玉野一反常態,上演了一幕意外「發現屍體」的好戲。他先是把您從東京叫來,借口為普陀洛壁畫找參考而相約一起去了真鶴。當然,玉野完全沒有料到竟連千塚也跟您一起來了。

再接著剛才的話題,在載著寬行長的車子里,萩村綾子和我把行長夾在中間,由勝又駕駛一口氣跑到了小田原。然後,我到漁民家交涉讓其出船。因為從一開始就打算連勝又也一起殺掉,所以就把行長和勝又都弄上了船,這麼做是為了混淆視線,讓人查不出屍體究竟是跑到崖上的。結果,真鶴的搜查本部真是一點也沒弄清二人被殺的地點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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