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乘電車抵達小田原時已是下午兩點。來到分社後,修二如往常一樣被領進了雜亂的編輯室。

「你調查這種無聊的夫妻吵架傷人事情做什麼?這種報道都是濫竽充數的。」清瘦的分社長譏笑著問吉田道。

「有點事情……」吉田則含糊其詞地笑笑。

分社長於是把夫妻吵架的原因告訴了他:漁民丈夫跟附近一漁民的妻子一直關係曖昧,因此家裡常常鬧翻天。五天前,曖昧對象的丈夫因心臟病突發去世。由於曖昧對象變成了寡婦,妻子覺得自己的丈夫肯定會越發跟那女人親密起來,於是嫉妒至極拿菜刀砍傷了丈夫。

「您知道曖昧對象的名字嗎?」修二從一旁問道。

「知道。」分社長雖然覺得奇怪,可還是把那女人的名字寫在稿紙上遞了過來。

來到外面後,吉田立刻問修二道:「打聽完後有什麼打算?」

「她丈夫是在五天前因心臟病突發去世的對吧?我想見她一面。」

吉田沉思了一下,接著忽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山邊先生,說不定還能有意外收穫呢!」他彷彿終於明白修二的心思似的微笑起來,「我現在就打計程車到她家去一趟。我一個人去找那女人詢問,不用小題大做。你在車站等我一下,若是兩個人一起去的話,很可能會引起對方的警惕。」

修二也覺得有道理。「那,趁這個時間,我去查看一下出賃汽車追尾的現場,也正好打發時間。」

修二跟吉田約好一小時後在小田原站碰頭,然後他便打計程車趕往湯本方面。這條熟悉的道路今天以另一番樣貌映在眼裡。車輛很多,其中還夾雜著好幾台觀光大巴。

修二問了一下司機,司機說車輛正面相撞的情形確實有,可追尾事故卻少得多。到了他印象中差不多是事發現場的地方,果然看到了一條人行橫道。修二讓司機放慢車速,車輛緩行而過,以便他觀察四周情形。

萩村綾子就是在這兒被追尾的。一想到這裡,他眼前便不由得浮現出她的身影來,還有蓋著毛毯橫躺在座席上的千塚。

倘若在這一帶就折返回去的話比較麻煩,於是修二讓司機一直開到了湯本。從那兒返回車站後,仍不見吉田的身影。

又過了二十來分鐘,只見吉田急匆匆地從車站入口走了進來。臉上笑眯眯的,似乎有收穫。

「咱們到那邊去說吧。」

吉田把修二帶到候車室的一角。

「啊,山邊先生,我真是服了你的直覺了。死於心臟病突發的那個漁民丈夫的確很可疑。」

「你是說死因很可疑?」

「也包括這方面……你先聽我慢慢說。」

吉田用舌頭舔了舔嘴唇,娓娓道來。

去世的漁民名叫大原治作。夫妻吵架的原因跟案子沒有關係。

五天前,大原治作說他跟人約好了去拿錢,於是在下午三點左右出去,傍晚回的家。當時就說感覺不舒服,所以他妻子就叫了醫生。可醫生卻左等右等都不來。大原痛苦難耐,還沒等醫生趕來就斷了氣。心臟病突發是之後趕來的醫生所作出的診斷。

「這所謂的心臟病突發實在可疑。於是我就問太太大原下午三點左右去的地方是哪兒,結果太太說丈夫並未對她說過。」

修二不禁想起世田谷的中原醫師來。更準確地說,是在聽到漁民的死因是心臟病突發之後想起來的。中原醫師的事情吉田也知道,所以他才向太太詢問了丈夫死前的去處。

「丈夫只說是出去拿錢,並沒有告訴妻子去處,連對方的名字也沒有透露。據說,丈夫大原當時揣著五萬日元。」

「五萬日元?這是什麼錢呢?」

「這個嘛,是這樣的。大約在八天前,有三男一女找到大原,說是想從海上遠眺一下傍晚的海岸。」

「一女?」修二的眼睛亮了起來,「這一點很重要,快說下去。」

借用小田原的漁船從海上觀光海岸的人並不少見,季節也不錯。於是大原治作就答應下來,載上了四人。一個小時左右之後,那船就返了回來。當時的客人只剩了男女二人,另外兩個男的登上岸去了大磯。大原收了一部分出船費,因為他交給了妻子兩千,所以妻子知道這件事。大原當時說兩三天後還有一筆錢要拿,回家後就突然痛苦地去世了。

「她還記不記得坐船人的面孔?」修二聽完講述後問吉田。

「我問過,說女的很年輕。至於長相,由於蒙著薄圍巾豎著外套的衣領沒看清楚,對了,她還戴太陽鏡……跟出賃汽車的那女人一模一樣。」

據漁夫的妻子說,其他三個男人都四十歲上下。到他們家來借船的是一個身體健壯的男子,剩下的都等在遠處。

「那船真的去了大磯嗎?」

「妻子說這是聽丈夫說的。不過妻子沒有乘船,這一點並不能確定。也許是客人拜託大原對別人聲稱他們是去大磯的吧……山邊先生,也許那船實際上是從小田原去了真鶴岬?」

修二也持有同種猜想。

「並且,前來租船的健壯男子,很可能就是勝又司機。」吉田說道。修二也有同感。

「大概那三名男子就是花房行長、勝又司機和玉野吧。女的無疑是開出賃汽車的那個女人。時間上也跟行長和勝又司機的死亡時間吻合。吉田先生,似乎行長和勝又司機被殺的第一現場跟屍體發現的現場是同一個地方。」修二說道。

「我也是這麼認為。謎題漸漸解開了。」吉田抑制不住感情地答道。

「恐怕是玉野指使這個女人打電話把總行的花房行長誘出來的。記得嗎?總行的人說,行長在接到女人的電話後就步行出門了。銀行似乎理解成行長去見情人。」

吉田點點頭之後又問道:「那個女的是玉野的女人嗎?」

「或許吧。」修二面容苦澀,「總之,玉野讓女人把花房行長帶到了某處。至於行長是被什麼花言巧語給輕易騙出銀行,又是如何乖乖地去那裡的,尚不清楚。但可以確定玉野跟勝又就等在他所去的地方。當然,花房行長以前就認識玉野。就這樣,不知他們是以什麼借口,決定從小田原坐船去看真鶴岬,於是四人就讓那個漁民大原出了船。然後就登上了真鶴岬……吉田先生,我們一直認為屍體是經由陸地從第一現場運到真鶴岬角的那地方的,可沒想到竟是從海上。既然是這樣,再怎麼調查私家車或是計程車都不可能有結果的了。」

「沒錯。可為什麼一個多小時後就只剩玉野跟那個女的回來了呢?」

「應該是勝又司機脅迫花房行長爬上斷崖,勒死他後把屍體吊在了樹上。這樣的話,玉野跟那個女人只需把行長和勝又帶到真鶴岬的某處地方就行了。之後,勝又獨自逃了出來。第二天,他毫無防備地去找玉野打算要錢。玉野殺死勝又後把屍體丟在了與花房行長相距不遠的地方。」

「這麼說,玉野跟勝又司機見面的地點就是真鶴岬的現場?」

「那裡沒有人會注意到。而且距離玉野所在的教團本部也近……我們已經前進了一大步。」

「太了不起了,畢竟我們的線索只是來自夫妻吵架的傷人事件而已。如此說來,大原船夫就是向玉野要錢去了。拿回來的那五萬日元就是這個錢吧?」

「在放下行長和勝又後回來的船上,玉野告訴大原說回頭還會給他五萬日元,要他一定不要把真鶴之行的事情告訴他人。因為對於玉野來說,那兩具屍體不定何時就會被發現。屆時,也許船夫會傳揚出去。而實際上,行長跟勝又的屍體卻是在大原死後才被發現的,畢竟是那麼偏僻的地方,對於玉野來說,再怎麼小心也不為過。於是他把大原約出來,把錢交給了他。我想,投毒就是在這時候進行的,大概是放入啤酒或是其他東西里讓他喝下去。肯定還是那種洋地黃之類的藥物吧?」

「的確。這樣說,對高森投毒的藥物跟給大原的是同一種,因而犯人都是玉野一人了。殺死千塚的也是他吧?」

「應該是的。」修二雖然這麼說,可是在用柔道的招數把千塚打昏這一點上仍讓他很在意。玉野並不會柔道。

「玉野現在仍去向不明。也許他察覺到自己的罪行快要暴露,就逃走了吧?」吉田問道。

「也許。因為他早已知道我們正在到處調查。」

「可是……」吉田納悶地低下頭,「就算是這樣,那也逃得有點太早了吧。當時我們還沒有調查到這一步啊,畢竟我們現在才剛剛明確推斷出兇手是他。」

這種疑問合情合理。就連修二也覺得奇怪。

「但是,如果說玉野是一個膽小之人的話,說不定他早就計畫好要提前逃跑了呢。」

此時的萩村綾子多半會和他在一起。說不定就是她催促著玉野逃跑的呢。女人會更神經質一些。

「玉野究竟在哪裡呢?」吉田凝視著遠處喃喃著。

往東京方向去的電車不久就要進站,所以已經開始了檢票,人們正絡繹不絕地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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