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芳子女士的確曾在我這兒待過。」酒店的老闆娘說道。

「曾待過?」修二瞪大眼睛反問。他注意到這位老闆娘所使用的是過去時。

「是啊,一直在這邊待到三年前呢。她是個好人,而且雖然已是五十歲左右的年紀,可容貌仍十分姣好,年輕的時候一定很漂亮吧。不過她卻到我這邊做些廚房洗涮和打雜之類的活計,真的是太可惜了。」她說道。

「那,她現在搬到哪裡去了?」

「我聽說她好像是一個人住在久能山附近,只來過一次明信片,後來就再沒有音信了。」

久能山在靜岡市的三保松原附近。

「那明信片您現在還保留著嗎?」

「這……因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找找看的話還真不好說。」

由於老闆娘用懷疑的目光審視著修二,修二就把跟之前的老夫婦所說的理由又重複了一遍。芳子的兒子死了,親戚們正在尋找他的母親,自己便是前來打探的。

「芳子女士的兒子死了?」中年婦人同情起來。

「芳子沒有講起過那個孩子的事情嗎?」修二問道。

「芳子女士在這兒幹了有三年左右,在這期間,的確聽她說起過有個男孩。只是她當時很傷心地說,由於一些緣由,那孩子送給人做了養子,就再也不能相見了。」

「她沒說孩子父親的名字嗎?」

「什麼也沒說。畢竟在這酒店做女服務員的,年輕的另當別論,但凡上點年紀的人都曾有一些難言的經歷。我們也就沒有多問。我想,其他的女服務員也不會了解更詳細的情況了。」

「芳子被僱到這邊來,是有人給介紹的嗎?」

「不是介紹來的,是芳子女士突然找上門來問我們雇不僱人,我們見她人品不錯,就讓她待了下來。當時我正好也在招服務員,芳子說她是在看了報紙廣告才來的。」

「報紙廣告?都是在哪裡的報紙上刊登的廣告?」

「靜岡縣一帶,還有愛知縣、岐阜縣,也就是這些地方吧。當時這工作不大有人要做,所以我們就狠了狠心把廣告登到了地方的各個報社。」

「芳子在這裡的期間,有沒有請過假去找熟人之類的事情?」

「沒有吧。假倒是請過,不過也都是跟女服務員們一起去看看電影什麼的。」

「也沒有人來找過她?連書信之類的也沒有?」

「很奇怪,這些全都沒有。因此,我們一直私下裡認為她沒有親屬。畢竟再怎麼不濟,也總該會寄一兩張明信片吧。還是說,芳子女士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在這兒?」

多半會是後者吧,修二猜測著。

「那,芳子在此之前究竟有些什麼經歷呢?閑談之間她有沒有提起過身世之類的話題呢?」

「她很少談自己。但憑她那氣質,年輕的時候肯定會有一些豐富的經歷吧。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不過,芳子女士在面對進入酒店的當地藝妓時,眼神卻的確是跟普通人不一樣。」

「不一樣?」

「總覺得她以前也曾做過類似的職業。比如說,曾在酒吧做過事什麼的,與這種接客的行業有關係。」

芳子從事接客行業的事情修二也從姐姐的口中聽起過。

「可能因為這個,所以她即使有孩子也沒法去見。」酒店老闆娘說。

「還是關於那孩子父親的事,她從未談起過孩子父親的身份之類的事嗎?」

「這個嘛。」她稍微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在上了年紀的老媽子當中,有很多人都有那種戀愛失敗的經歷。她們有時也會談起那些事來,大家曾經問過芳子,可她卻總是笑而不答。據說她只透露過一點點,說是孩子的父親是個相當有地位的人。」

「有地位的人?」

那個父親不會是銀行會長吧?不會是姓花房吧?儘管話到了嗓子眼,可修二還是勉強咽了下去。這種事情可不能隨便問,而且這老闆娘也可能沒有真正聽芳子說過。

「聽您的意思……」修二改變了提問的方向,「芳子似乎曾受過那個有地位人的照顧。這麼說來,當時就算她從事的是接客行業,也起碼是藝妓什麼的吧?」

「是不是藝妓並不清楚,不過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那樣,她看這兒的藝妓們的眼神跟其他人很不一樣,所以她大概從事的是比較接近藝妓的行業吧。」

生下了一個有地位之人的孩子——光憑這一點就能猜測出芳子當時的生活。

「可是,那個孩子立刻就被她送人作了養子,芳子當時是怎樣的想法呢?」

「這……」

「由於她有各種苦衷,所以不能自己帶孩子,是這樣的吧?」

酒店的老闆娘也無法回答,一臉困惑,只是說了一句:「在我這兒上班的老媽子都有各種苦衷啊。」

老闆娘說芳子以前寄來的明信片可能還在,還說住址是靜岡郊外的久能山附近。只要能找到那張明信片,他恨不能現在立刻就去見她。對於她所說的靜岡,修二也隱隱地猜到了什麼。

正當他要說起明信片的事時,老闆娘率先說道:「不過我想,如果芳子女士聽到那孩子去世的消息,一定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坦誠相告吧。」

「是嗎?那我就去找找她……您知道她的住址嗎?」

「我現在就去找找。由於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估計會費一些時間。請先進來等一下吧。」

「不了,在這兒就行。您不必客氣,我邊抽煙邊等。」

「也好。」老闆娘返回了房內。

「給您添麻煩了。」修二朝其背後說道。

修二抽起煙斗來。空中纜車慢慢移動著越過湖面。音樂與纜車沉悶的聲音從空中傳到地面上來。纜車的終點在對側的高嶺上,電車站與酒店的白色建築並排在纜車終點站旁。

老闆娘半天沒從房間里出來。找舊明信片看來頗費時間。自己是等的一方,怎麼也要沉得住氣。修二不斷地祈禱,希望她能找到那張明信片。

從現在的位置能將酒店的廚房看得一清二楚。裡面不見廚師的身影,只有三四個中年與年輕女子正在準備晚餐用的蔬菜。

不久,老闆娘從上房裡現出身來。當看到她手中握著的明信片時,修二暗想,太好了。

「找到了。」老闆娘也微笑起來。

「啊,太謝謝您了……」

「原來是我記錯了。芳子女士的住址並不是久能山,而是這兒。」

明信片已經變成了淺茶色。

南設樂郡鳳來町久度山××番地

依田芳子

是兩年前的賀年片。字寫得並不漂亮,卻很認真。

「久能山跟久度山很接近,結果就給記錯了。」

「十分感謝。這久度山是在哪裡?」

「在豐川那兒。」

「豐川?」

哎呀,修二暗叫一聲,又要跑回去了。不過,比起不知道芳子的下落來還是強多了。

依照老闆娘的指示,那裡是在豐川靠北的一邊,得乘坐去天龍峽的飯田線在本常筱下車,然後再乘坐電車去鳳來寺山。

「不過,若是從這兒出發,最好是去浜松乘坐國鐵巴士先到三河大野。路也好走,還很近,因為大野就是長筱的下一站。」

修二對老闆娘深表謝意。

「若是見到芳子女士,請幫我轉達一下問候。」

「好的,沒問題。」

「還有,請告訴她有空來玩,信也別忘了寫。」

酒店老闆娘似乎對芳子的境遇很是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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