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汗水順著他的脖子淌下來。

剛剛早晨八點,他已經刻苦地工作了一小時。現在是二十八攝氏度,今天預期溫度可能達到三十八攝氏度。

他仍然在那所房子里工作。人們告訴他,這裡的面積非常大,需要園林公司每天派人在這裡幹活。為了確保在這裡工作,他採取了一些手段。

就是給點好處、做些許諾,而這些人根本不關心他為什麼想來這裡。對他們來說,這就是一種交換。當你同沒錢人打交道的時候,物物交換就成為一種生活方式。他們最多認為他要為搶劫而偵察這個地方。他們不介意偷富人的錢。富人什麼都有。他們會再印一些錢。

他就是一個打工的,賺的錢幾乎不夠養活自己,雖然沒有露宿街頭,但是也生活艱辛。

他環視他身邊的工人,他描述的是他們的生活狀態,而不是自己的。錢對他沒有意義。他來這裡不是為別的,而是為了自己的使命而來。當達到目的之後,他會離開。

除非他死了。那樣他就會永遠待在伊甸園了。

他擦了擦流到眼睛的汗水,開始為要求絕對整齊的僱主修剪樹籬,但是心裡一直在琢磨昨天晚上見到的場景。

那些人就會永遠消失了。一旦被捕獲,結局就註定了。無論是輪船還是卡車,沒有什麼能夠打破主人束縛他們的鐵鏈。這就是他們被抓來的原因。

奴隸。

無論是在十六世紀還是二十一世紀,都沒有關係,有權勢的人總能夠壓榨沒有權勢的人的血汗。

他一邊剪樹籬,一邊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

他將目光投向樹籬頂部,卻用餘光觀察大廈的周圍。同一輛瑪莎拉蒂停在前面環形的鵝卵石車道上。他猜想,那對年輕人昨晚在這裡過夜了。如果可以,誰願意離開這個地方呢?他含蓄地問過出來取郵件的僕人,知道大廈裡面有十個僕人,包括女傭、廚師、類似男管家的一個人,還有其他廉價勞動力。他們住在綠寶石海岸最富麗堂皇的大廈中的僕人區。

住在這裡的家庭由四個人組成:「印鈔機」丈夫。嬌生慣養的第二任妻子。更嬌生慣養的兒子。岳母。

「印鈔機」四五十歲,考慮到斂財數額如此巨大,他還很年輕。他沒問這麼多錢是怎麼賺的。他早就知道答案。

第二任妻子過去是 T 台模特,三十齣頭,大部分時間用來購物。

「印鈔機」的兒子,也就是第二任妻子的繼子,現在十七歲了,在康涅狄格州的一所寄宿學校讀書。一所常春藤學校已經同意錄取他,不是因為他的學習成績,而是因為他爸爸對學校的慷慨贈予。

他現在在家度暑假。打馬球,開保時捷,並在當地的女孩子中播撒種子。這些女孩子恬不知恥地爭風吃醋,想要有朝一日住在這個到處都是僕人的富麗的大房子里。來這裡之前他就知道這些。

第二任妻子的媽媽住在豪華的客房裡。至少據大家說,她也很風騷。

正在他觀察的時候,那天他在游泳池邊見過的女人從大廈的法式後門走了出來。她穿著一條白色的裙子,露出沒有穿絲襪的褐色雙腿,上身穿著淺藍色的襯衫,腳上是一雙細高跟鞋拖。她的頭髮垂在肩頭。這麼早的時候,她的打扮顯得過於刻意了。也許她有約會。

他一直盯著她,見她走向客房,進了門,可能是去拜訪住在那裡的「印鈔機」的岳母吧。

大廈的後門又開了,一個男人走了出來。

他觀察著他。他大約一米八的身高,身體修長、健康,穿著白色的短褲,露出褐色、健壯的小腿。

他穿著皮質便鞋,看起來很昂貴,而且毫無疑問會很昂貴。他身穿一件淡藍色的布加迪條紋長袖襯衫,襯衫沒有掖在裡面,很明顯,除了非常富有,他還想展示他的休閑和時髦。他的頭髮是棕色的,有些捲曲,只有太陽穴旁邊的頭髮才有些發灰。

這個男人走過廣場,進了客房。

他知道這個人是誰。他就是「印鈔機」,擁有這所房子和裡面所有一切的人。

他的名字是彼得·蘭珀特。

他曾經經營避險基金,並且賺了幾十億,但是不僅賠了自己的幾十億,還賠了大多數客戶的信託基金。後來,他又賺了一大筆財富來支撐這個房子和富人五花八門的花銷。但是,他再也不用靠收取客戶的服務費賺錢了。

他收購、經營破產的人。當有人問他會不會因為毀掉很多人的生活而自責時,他就這樣回答。

他知道,蘭珀特有自己的私人飛機,一架達索獵鷹 900LX,停在離這裡三十分鐘路程的私人機場。機艙最高處達到一米八五,也就是說蘭珀特在飛機上可以站起身,但是他不能。他也從來沒有期望坐上蘭珀特的飛機。私人飛機不是給僕人坐的。

在這所房產的主碼頭上,也就是在離岸三十多米的深水區,停靠著蘭珀特的巨大遊艇,叫作「幸運女神號」。蘭珀特是用他的第二任妻子的名字命名這艘遊艇的,她叫露西爾 ,但是所有的人都叫她幸運兒,原因很明顯,就是因為她成為了彼得·蘭珀特的第二任妻子。

那個女傭告訴他,幸運兒不在家,而是到巴黎和倫敦進行購物之旅了。唉,有錢人不得不花錢買點什麼。

他猜想她媽媽很可能和她一起出遊了。如果是這樣,誰都沒有任何理由去客房。一個理由除外。

他一邊幹活,一邊來到客房建築的左側。那兒有需要修剪的灌木叢。他努力做出修剪的樣子,但實際上控制著工具,不發出一點聲音。他靠近窗帘卷到一半的窗戶,沒看到他們的人,卻聽到了他們的聲音——呻吟聲。

他向四周望去,看看是否有保安的蹤影。他們似乎不在這個區域。

他接近窗戶,蹲下身子,盡量降低自己的高度。他透過窗戶望去。

那個女人現在只穿著襯衫,她的裙子和高跟鞋拖放在床上。她的短褲滑落到腳面。她踮著腳,抓著床的四根立柱之一,身體向前彎曲四十五度角。

蘭珀特在她身後。他沒有脫衣服。很明顯,他只需拉開拉鏈就行了。她扭著脖子向後仰,不時發出適宜的聲音鼓勵她的情人。

蘭珀特在她身體里猛烈地抽動,最後悶悶地哼了一聲,屈身向前,伏在她背上,完全癱軟下來。

然後他喘著氣,站起身,拉上了拉鏈。她轉過頭來親吻他。他先是撫弄,然後用手拍著她的屁股。

蘭珀特說了些什麼,他聽不到,但是那個女人笑了。一會兒之後,蘭珀特走了,顯然,他還有其他的約會。

他看著那個女人躺回到床上,從裙子口袋裡掏出一瓶葯,拿出一顆放在嘴裡,咽了下去。她脫下襯衫,裸著身子走到浴室,一分鐘後走了出來,臉看起來徹底清洗過。

他繼續看著她快速穿好衣服,撫平襯衫,拉上裙子拉鏈,然後蹬上高跟鞋拖。她離開房間的時候,他繞過了建築的拐角,蹲下身,開始清除草坪中的雜草。

她走出客房,向右看到了待在那裡的他。看到他的時候,她的表情變得更加生動。她笑了,渾身上下散發著性的味道,儘管她剛剛梳洗過。他不知道她自己是否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不知道,如果和她一同乘坐瑪莎拉蒂的年輕人發現了清晨約會的蛛絲馬跡後會作何感想。

「你好。」她說。他向她點點頭,眼睛低垂著,但是還是能夠看到她。

「你昨天就在這裡。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麥仇。」

「麥仇?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名字。」

「在我們國家,麥仇是熊的意思。你看,我像熊一樣健壯。我小的時候長得就很高大,所以我爸爸決定正式叫我這個名字。」他停下手裡的活,靦腆地笑了。

他的英語比現在說的要流利,而且他本身也不是一個靦腆的人,但是他不想讓她看出這些。麥仇不是他的本名,但是確實是他的綽號,完全是因為他的身材。

「你是哪個國家的人?」她問道。

「很遙遠的地方。但是我喜歡這裡。我的國家太冷了。」

她笑了,用手揮走一隻蒼蠅。她的笑容很燦爛,臉頰微微發紅。

性讓她更漂亮,他心想。

「伊甸園總是很溫暖。」她說。

「嘿!」

他們一起回過頭,看到一個健壯的保安正向這邊走來。麥仇匆匆站起來,從她身邊走開了。

保安走到麥仇身邊的時候又喊了一聲:「嘿!」

還是昨天那個保安。

「你真的要試試我的耐心吧,朋友?」

那個女人說:「是我和他說話的。他在工作,我問了他一個問題。」

那個保安看著她,彷彿她吃了迷魂藥一樣。

「你問他問題?為什麼?」

「因為我想聽他給的答案,」她皺著眉說,「所以你不要難為他。」

那個人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是打住了。

「好的,默多克女士。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