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正要離開咖啡館,普勒的電話響了。

「我是普勒。」他說。

「普勒先生,我是格里芬·梅森。您打電話到我辦公室,是要問我有關您姑姑的事嗎?」

普勒說:「是的。今晚我們可以見一面嗎?只是現在太晚了。」

「如果您想過來,我現在就在辦公室。您知道地址吧?」

「我二十分鐘後到您辦公室。」

普勒上了科爾維特,提前兩分鐘趕到了這位律師的辦公室。辦公室位於以前的住宅區,現在都改造成小商鋪了。這裡離海灘只有兩個街區,所以普勒估計,這裡的土地要比房子值錢得多。話又說回來,也許在這片北面是海灣、南面是溫暖的墨西哥灣海水的狹長地帶,所有的地價都比房價高。普勒看到一輛新型的英菲尼迪跑車停在水泥車道上。

前門沒鎖,普勒走到接待處,沒有人。普勒估計聘用的助手早就下班了。

「梅森先生?」他大聲喊。

接待處旁邊的一扇門開了,一個矮胖的人站在那裡。他穿著灰色細條紋的褲子,帶背帶——雖然他豐滿的肚子根本不需要背帶幫忙,漿洗過的白色禮服襯衫,袖口挽起。他留著灰白的短鬍鬚,眼鏡厚得像啤酒瓶底。

「您是普勒先生?」

「我是。」

「請進。」

他們在梅森的辦公室里坐下來。辦公室用皮革和深色軟木裝修得很舒適。書架上擺著數量驚人的、沉重的法律大部頭,文件袋靠牆堆放著,桌子上也有一些文件袋,還有一部電腦。

普勒說:「看起來生意不錯。」

「說實話,從行業角度講,佛羅里達的信託和房產律師不需要太多智慧。這裡不需要傑出的律師,只要能幹並且有激情就可以了。我的客戶的平均年齡是七十六歲。生意源源不斷,兩年前我雇了一個助手,那也不得不推掉一些生意。如果一直是這樣的趨勢,我可能需要再雇一個律師了。」

「美好的問題。現在說說我姑姑,好嗎?」

「只是執行一下法律程序,我能看看您的證件嗎?」

普勒抽出證件夾,給梅森出示了一下。梅森笑著說:「您姑姑對您褒獎有加。」

「我好久沒見過她了。」這句話一出口,一陣強烈的負疚感襲上他心頭。

「絲毫不影響她對您的欣賞,不降低您獲得的成就。」

「我就是一個大兵,像我這樣的人有好多。」

「普勒調查員,別謙虛。我從來沒有當過兵,但是我爸爸曾經在部隊待過,參加了二戰。您姑姑和我說過您獲得的那些獎章,非常了不起。」

普勒不知道是誰告訴姑姑這些的。他覺得不應該是父親,他沒有那麼關注兒子的生活。

「我父親接到她的一封信,然後我打電話給他,」普勒說,「但是沒有人接電話。後來我才發現事情是這樣的。我知道有一個人護理姑姑,叫簡·賴恩吧?」

「我認識賴恩小姐,非常能幹,在鎮上還有很多客戶。」

「我想見見她。」普勒停頓了一下,接著說,「聽到姑姑去世的消息我非常震驚。」

「我知道,我也非常震驚。她身體有些問題,但是腦子非常清醒。我以為她能活到一百歲。」

他動了動桌上的一些文件。

「您說她給您父親寫了封信?您是因為這個才來的?」

「是的。我覺得應該來拜訪一下姑姑了。」

普勒不想和他透露信中的內容。

「她有遺囑嗎?」

「是的,她有遺囑。我可以和您說說內容。我接到您的電話後重新看了一遍。」

「遺囑什麼內容?」

「除了少數的幾個小遺贈,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了您。」

普勒瞪著眼前這個人。他從來沒有料到會是這樣。

「留給我?不是我父親?」

「不是您父親,除非他是一級准尉小約翰·普勒。」

「不,我父親是三星將軍,退休了。我是一級准尉。」

「那麼您就得到了所有遺產。」他停了一下,「您看起來很驚訝?」

「確實很驚訝。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們很久沒有聯繫了。我不知道她知道我現在的軍銜。我做一級准尉也是最近的事。」

「她沒有孩子,丈夫過世了。像我說的那樣,她非常讚賞您,為您感到驕傲。她希望有像您這樣的兒子。」

這席話像是拳頭擊打了他最柔軟的部位。

「好。」他慢慢地說,因為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她留下一些投資和她的房子。房產必須進行遺囑認證。在您接受這份財產之前要進行大量的法律程序。我估計要一年左右。」

「這沒問題,我不需要這筆錢。」

「我有她的財產清單,我為客戶提供這項服務。這樣您就可以知道您會得到什麼。如果需要,我現在可以給您拷貝一份清單。」

普勒聳聳肩,但是還是點點頭。梅森把幾頁紙釘在一起,遞給他。

「財產清單很新,」梅森說,「我們大約一個月前修訂了她的財產清單。」

「她說為什麼這樣做了嗎?」

「沒有。但是我們大約每年要更新一次,她沒有改變遺產分配計畫的意向。」

「我知道了。」

普勒看了一下清單,有書、畫、珠寶、一些赫梅爾收藏瓷偶等等。他什麼都不想要。

梅森說:「給我您的聯繫方式,我會通知您我們的進度。一旦這些歸於您的名下,您就可以隨便處置了,住在這棟房子里,出租,或者賣掉都可以。」

「好吧,怎麼樣都行。」

「她的股票、銀行存款和有價證券非常可觀。這些年她的投資很成功。這些我也有記錄。」

「好的。」

梅森端詳著他說:「您看起來對這些不感興趣。」

「我自己從來沒有房子,我也不知道股票和證券是什麼樣子。」

梅森笑了。

「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我接觸過的大多數繼承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所有遺產。」

「您最後一次和我姑姑談話是什麼時候?」

梅森向後一靠,把手合攏放在腦後,露出胳膊下面的汗跡,儘管房間里很涼爽。

「我想想看。我估計,是上周四,她打電話給我。」

「她聽起來怎麼樣?」

「聽起來?聽起來很正常。」

「電話有關什麼內容?」

「一些常規的內容。她想要諮詢有關資本收益的問題。」

「那麼她有沒有什麼困惑?」

梅森放下胳膊說:「至少我沒有感覺到。」

普勒這些年曾經和幾千人會談。一些人說實話,大多數會撒謊。撒謊的人會有跡象出賣他們,呼吸稍稍加快,目光躲閃,胳膊交織在一起,靠近身體,就像是要形成一個小的蟬繭來隱藏謊言,或者至少支撐謊言。一個好的調查員可以識別百分之九十的說謊者。

根據這個原理,普勒非常肯定梅森剛剛和他說謊了,但是他不知道說謊的程度有多深。普勒什麼也沒說。他在等待著梅森問他問題。

如果梅森沒有撒謊,他早就應該問這個問題了。梅森說:「您覺得您姑姑在擔心什麼事嗎?」

普勒沒有馬上回答。他正在想著姑姑說過的一句話:人們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不知道格里芬·梅森是否屬於這個範疇。而且,他現在也希望自己沒有把姑姑的信給警察局裡的人看過。但是,現在已經於事無補了。

「我不知道。我和您說過,我和她這些年都沒有真正交流過。」

梅森認真地端詳他,然後聳聳肩說:「我知道,有些意外不可避免。但是這並不能減輕接受一個人死亡的壓力。但是考慮到貝特西如此讚賞您,並且把所有財產留給您,您應該感到安慰一些。」

「您是否恰巧有她的房門鑰匙?可以給我複印一份她的遺囑嗎?」

「我有鑰匙。前一陣她做外科手術的時候曾經交給我一串鑰匙。我試圖歸還,但是她堅持把鑰匙留在我這裡。」

梅森打開一個抽屜,拿出一個銀色的鎖盒,打開盒子,在裡面翻找,從一堆鑰匙中拿出兩個一串的鑰匙。

「前門和後門的鑰匙。給我點時間複印遺囑。」

他把遺囑放在靠牆的一個機器中複印好,然後把帶著溫度的幾頁紙交給普勒。

普勒站起身,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

「這是我的聯繫方式,以備不時之需。」

梅森接過名片。

「您現在要去她的房子嗎?」

「現在不去,明早。」

「您會在伊甸園待很久嗎?」

「不知道,」普勒說,「我估計到了伊甸園的人,都很不願意離開,是不是?」

隨著這句話,他走出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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