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普勒走進辦公室,蘭德瑞尾隨其後,關上了身後的門。

這是一間長三十五米,寬二十五米的辦公室,裝飾風格簡潔、利落。普勒估計,這裡的風格同主人的風格應該完全一致。

布洛克在他的木質桌子後面坐下來,並且示意普勒坐在他對面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蘭德瑞以接近立正的姿勢,站在普勒的左後方。

普勒坐了下來,期待地看著布洛克。

警察局長擺弄了一會兒右手食指的指甲,然後打破了沉默:「我們正在確認你的身份。」

「確認之後,我可以檢查犯罪現場嗎?」

布洛克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說:「沒有什麼犯罪現場。」

「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也許沒有涉及犯罪,但是事情會變化。」

「你姑姑多大年紀?」

「八十六歲。」

「而且報告上說,她走路需要助行架。她摔倒了,碰到了頭部,然後溺水身亡。非常遺憾發生這樣的事。我奶奶也是溺水喪生,她在浴盆中癲癇發作,她的年紀也很大了。總是發生這樣的事,誰都沒有辦法,你姑姑看起來也是這種情況,你別有負罪感。」他補充說。

「已經確認是溺水嗎?」普勒問道,沒有理會最後一句帶刺的話。

那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於是他又接著說:「在死亡證明上『死因』一欄應該填寫內容,否則就奇怪了,除非佛羅里達同其他地方不一樣。」

「肺部進水,對,她是溺水,」布洛克說,「昨晚法醫做了解剖,我記得專業名詞叫作——」

普勒替他說:「專業名詞是窒息死亡。我能看看報告嗎?」

「不行,除了直系親屬和法庭允許的人,其他人無權閱讀屍檢報告。」

「我是他侄子。」

「你是這麼說。即使你是她侄子,我也認為直系親屬的意思是指死者家中的一員。」

「她已經沒有這樣的直系親屬了。她的丈夫過世了,她唯一的兄弟住在弗吉尼亞的退伍軍人事務部醫院,沒有能力處理這些事。她沒有孩子。」

「對不起,對此我無能為力,」布洛克說,「我們可不能拿死者的隱私開玩笑。」

「但是你在拿她被謀殺的事開玩笑。」

布洛克打斷他說:「你用什麼方法對我都沒有用。」

「你們不打算通知她的直系親屬嗎?」普勒問。

「我們一直在做這件事。我們初步搜索了一下死者的家,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信息。你知道,這是佛羅里達,老人特別多,死亡的案子也特別多,我們目前同時還在查詢另外四個人的直系親屬。我的人手有限。」

「法醫鑒定她死亡的原因是溺水,但是並沒有說她是怎麼掉進水裡的。」

「她摔倒了。」

「那只是猜想,不是事實。」

蘭德瑞動了一下,似乎有話要說,但是,明顯她認為不說為妙,於是保持沉默。

普勒注意到這一點,但是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覺得應該在局長不在時單獨和她談談。

「這個假設有事實基礎,是合理、專業的。」

「合理的假設只是包著美麗外衣的猜想。我來這裡的真正原因是姑姑寫的這封信。」他從口袋裡拿出信,遞給布洛克。蘭德瑞繞過桌子,站在局長後面讀信。

布洛克讀過信之後,折好還給他。

「這不能證明任何事情,如果每個老婦人覺得發生了奇怪的事我就得到一美元的話,我退休時就發財了。」

「是嗎?那就需要上百萬的瘋狂老婦人。伊甸園的人口只有一萬一千四百五十七,來之前我查過了。如果你想要退休的話,恐怕要招募很多瘋狂老婦人。」

還沒等布洛克回應,他後面書柜上的傳真機響了起來。一頁紙從傳真機上滑了出來,布洛克拿起那張紙,看看普勒,看看那張紙,對照了起來。

「好的,你的身份證實了。」

「證實了就好。」

「蘭德瑞告訴我說你在陸軍刑事調查部?」

「沒錯。在陸軍刑事調查部六年,之前是普通士兵。」

「我在這個小鎮的警察局當了十五年局長。十五年前,我是名警察,謀殺案和事故見得多了。而這是一起事故,不是謀殺案。」

「是不是我漏掉了什麼信息?」普勒問,「你們不願意徹底調查這件事,是不是另有原因?如果是人手問題,我可以做志願者。我也處理過很多事故和謀殺案。陸軍中這種事多得是,真是不幸。而且我也處理過很多看似事故的謀殺案和看似謀殺案的事故。」

「嗯,也許那是因為你沒有我們有經驗。」布洛克反駁說。

「也許吧。但是我們何不確認一下?這是一個有關正義的問題。」

布洛克用手蹭著臉,彷彿要揉去臉上的細紋。然後,他搖了搖頭。

「好了,我認為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如果她是你姑姑,我表示遺憾。但是我不建議你在得到授權之前再次接近她的房子。下一次再出現這樣的情況,我們就要逮捕你了。」

「我怎麼樣才能得到授權呢?」

「和她的律師談談,收你幾千美元,也許他能幫你解決問題。」

「我不認識她的律師。也許我可以到姑姑的房子里看看,找找線索。」

「你沒有得到授權。」布洛克說。

「那麼,這是個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了?」

「唉。你說她是你親戚?」

普勒拿出照片:「我有照片為證。」

布洛克揮揮手,不理會照片。

「是的,是的,蘭德瑞和我說過照片的事了,這不能證明任何事。」

「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你們的任務完成了?」

「我現在做的事就是我的工作,提供服務和安全保障。」

「如果貝特西·西蒙是被謀殺,那麼,你既沒有提供服務,也沒有提供安全保障,不是嗎?」

布洛克站起來,怒視著普勒。普勒一時間覺得這個人馬上就會拔出槍來。但是他沒有這樣做,而是說了一句:「普勒先生,祝您愉快。」他向蘭德瑞點了點頭。蘭德瑞說:「普勒調查員,請跟我來。」

身後的門剛剛關上,胡珀馬上來到普勒身旁,用手抓住普勒的胳膊肘,就像是一隻牧羊犬緊緊看護著它的羊一樣。

可是,普勒卻不是羊,他堅決地把胡珀的手推開說:「謝謝,我和姑姑不一樣,我可以自己走。」

還沒等胡珀說話,普勒已經走了,從原路返回。蘭德瑞跟在他身後。

「我要拿回我的槍。」普勒說。

「槍在巡邏車裡。我們可以把你送到你的車那邊。」

「謝謝,我寧願自己走過去。」普勒說。

「走起來很遠。」

普勒轉過身看著她說:「我需要思考,我從未到過伊甸園,所以我想徹底了解這裡,可能我再沒有機會到伊甸園了,認識我的人都認為我將來會下地獄。」

這句話把蘭德瑞逗笑了。

他們來到巡邏車旁,蘭德瑞遞還了他的M11。胡珀在後面轉悠,看起來還是很不安,似乎沒有把普勒抓起來,他心有不甘。

蘭德瑞遞給普勒一張名片說:「萬一你需要幫助,可以聯繫我。」她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然後移開了目光。

「我的私人電話號碼在背面。」

普勒把手槍塞進皮帶上的槍套里,然後把名片放進襯衫口袋。

「非常感謝,蘭德瑞警官,以後可能還會打擾你。」

他轉頭看了一眼胡珀說:「他總是這麼不友好嗎?」

「他是名好警察。」她低聲答道。

「我沒說他不好,但是轉告他,讓他別總親密地扶著別人的胳膊肘,會讓人衰老。」

她走近一步說:「去貝利殯儀館試試,就在亞特蘭大大街。法醫在那裡工作,因為伊甸園沒有法醫室。法醫是一位給我們幫忙的醫生。」

「多謝。」他轉頭大踏步走開了。

胡珀在他身後喊:「下一次你就不會這麼輕鬆逃脫了。」

普勒沒有理會,徑直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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