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伊甸園警察局離海灘只有兩個街區遠,是一棟石頭加粉刷牆的兩層樓房。屋頂橘黃色,門前有兩棵棕櫚樹,旁邊是麗思卡爾頓酒店。所以這裡不像是警察接受巡邏任務、開走巡邏車四處追蹤罪犯的警察局,反倒像是鄉間俱樂部。

普勒下了巡邏車,向四周看了看,對胡珀說:「你們故意把警察局設在犯罪高發區嗎?對犯罪因素進行監控?」

胡珀沒有理會他,把手放在普勒的肘部,架著他走進警察局。很明顯,胡珀仍然認為普勒正處在羈押中,唯一的區別是他沒有戴手銬,他們沒有在他耳邊宣讀米蘭達權利。

警察局的內部和外面很一致,富麗堂皇,整潔有序。事實上,這是普勒見過的最乾淨、最有秩序的警察局。當他們三人走進來的時候,劃分清晰的辦公區中的工作人員幾乎沒有抬頭。他們的制服筆挺、一塵不染,如同老裁縫定做的一般合身。沒有電話鈴聲,沒有人尖叫著要找律師或者否認所有被控罪行。沒有不合作的罪犯在地上隨便吐痰。沒有玩世不恭、滿身汗臭的胖警察搖搖晃晃在走廊里尋找自動售貨機,卻發現塞滿巧克力和飲料的機器如同得了心肌梗死一樣吐不出商品。

對普勒來說,這裡同他記憶中的警察局如此不同,以至於他向四周張望,尋找鏡頭,甚至還非常認真地思考是否被人愚弄了。

他看了看走在旁邊的蘭德瑞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警察局。」

「有什麼區別嗎?」她問。

「你去過別的警察局嗎?」

「去過幾個。」

「相信我,非常不一樣。雖然我不打高爾夫,但是我有一種慾望,想要在外面找球童,在這裡要杯飲料,然後開球,打一場九洞高爾夫。」

胡珀架著他的手更用力了。

「我們這裡的納稅基數比較高,這也是問題嗎?」

「我沒說是問題,只是說這裡與眾不同。」

「也許所有的人都應該以我們為榜樣,」胡珀反駁說,「因為我認為我們這樣做是正確的,金錢讓生活的所有方面都變得美好。」

「好,下一次我在喀布爾的時候,我會讓他們知道你的想法。」

「我在說美利堅合眾國,而不是那些鬼地方,那些人談吐可笑,認為他們無足輕重的神比我們真正的上帝還重要。」

「這話可見不得人。」普勒說。

「就像你做的事一樣。」

普勒想把胳膊肘從胡珀的手裡抽出來,但是胡珀不肯,如同磁石一樣緊貼在普勒這塊金屬上面。很明顯,他這樣做就是和普勒置氣,但是普勒也束手無策,除非自己想進班房,他可不想影響姑姑的死因調查。

胡珀把他帶到一個辦公室外面的椅子上。辦公室用磨砂玻璃隔斷,門上寫著:亨利·布洛克——警察局長。蘭德瑞敲了兩下門,然後普勒聽到一個生硬的聲音說道:「進來。」

蘭德瑞進了辦公室,胡珀站在普勒旁邊。

普勒向周圍望去。他馬上注意到一對四十歲出頭的男女。在周圍平靜的環境里,他們顯得憂心如焚,格外惹眼。他們坐在一張桌子前,桌子後面的人身著黑色寬鬆褲,白領襯衫,袖子挽到肘部。他戴著淺色的領帶,一條塑料繩吊著名牌掛在細長的脖子上。

普勒只能聽到他們談話的隻言片語,聽到他們在說「深夜散步」,然後又聽到「南希和福瑞德·斯托洛」。

女人用紙巾擦拭著鼻子,男人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桌子後面的人一邊在電腦鍵盤上敲字,一邊發出同情的應答聲。

布洛克的門開了,普勒的目光從那幾個人身上收了回來。蘭德瑞和另一個人走了出來,普勒認為他就是這裡的警察局長。

亨利·布洛克身高一米八左右,厚實的肩膀和火腿一樣的胳膊把制服綳得緊緊的。他的大肚子比肌肉更撐衣服。他比胡珀平衡一些,因為他的腿部結實,但是卻落在特別小的一雙腳上。他看起來接近六十歲,稀疏的灰色頭髮,濃重的眉毛,肉球一樣的鼻子和經歷了太多風吹日晒的皮膚。他的抬頭紋很深,弄得他永遠一副皺著眉頭的表情。

如果換一套制服,普勒簡直相信他就是自己以前的教官。

「你是普勒?」他盯著他問。

「我是。」

「進來。蘭德瑞,你也進來。胡珀,你待在外面。」

「可是,頭兒,」胡珀說,「我也參加了突擊搜捕。」

布洛克轉身看著他說:「沒有搜捕,胡珀,至少現在不是。如果需要,我會通知你。」

只有幾句話,但是普勒肯定地認為布洛克是有見識的人,完全知道胡珀的缺陷。

胡珀有些慍怒地站在那裡,他怒視普勒,彷彿自己受到的怠慢都是普勒的錯。普勒站起身,從他面前走過,覺得自己的胳膊終於解放了。

「在這兒守著,胡珀,」布洛克說,「我們回頭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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