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園林公司非常歡迎他的到來,因為他一個人頂三個人的力氣,任何一個員工都沒有他能幹,從第一天工作開始,他就證實了這一點。

那天,當兩具屍體隨著海浪緩慢漂進海灣時,他逃離了海灘,騎著偷來的自行車,來到伊甸園的一個不像其他部分那麼美的地方。這是一個為他準備好的安身之處,租期是一個月,裡面存了食物。這是一個配備了輕便電爐的四米見方的房間,但是比他以前待過的地方適於居住,他住在這裡已經感覺很幸運了。他休息了幾小時,補充了水分和食物,包紮了傷口,然後開始考慮下一步的計畫。

在這裡,人們開著幾十年歷史的老爺貨車,輪胎磨得光光的,發動機冒著煙;要麼就是騎自行車或者搭有錢的朋友的車出行。在這裡,除非你有哪個幫派罩著,否則晚間出門很危險。這些幫派控制著伊甸園的這個角落。這裡離海很遠,所以沒有人會到這裡來拍照。但是,為那些把伊甸園當作家的人剪草坪、清理游泳池、洗衣服、清理宅院的工人都住在這裡。

他曾經晚上冒險外出,去和一個更大的園林公司確認工作。一看他的個頭和身材,公司的工頭馬上同意他參加手頭的這份活兒。回公寓的路上,他遭遇了四個人,他們是「街頭之王」團伙中在街面上混的幾個傢伙。

他們在一條安靜、偏僻的小街上圍住了他,抬頭盯著這個大塊頭。那架勢,如同一頭雄象被一群母獅子團團圍住。他們想弄清楚,如果他們一起上,會不會制伏他。他能看到這些人襯衫裡面的槍,在街燈的照射下,他們手裡的自製彈簧刀和買來的片刀發出爍爍寒光。

他沒有考慮他們會不會制伏自己。

他知道,他們不會得逞,無論是否攜帶武器。

如果他們進攻,他已經計畫好如何把每個人置於死地。這不是他的最佳選擇,因為這樣會影響他來這裡的使命。但是很明顯,他不能讓他們把自己殺了。

他繼續向前走,他們也像是用人體圍成的氣泡一樣,跟著他向前移動。最後,他停了下來,看著他們。他們用西班牙語同他講話,他搖著頭,用結結巴巴的西班牙語告訴他們,自己不能講西班牙語,雖然事實上他的西班牙語說得很流利。

他這樣做就是想要擺脫他們,讓他們難以和自己交流。挫敗感會搞亂他們的腦子。

然後,他用母語和他們講話,他們似乎放鬆了警惕,這正是他的用意所在。

個頭最大的傢伙似乎想證明自己並不害怕大塊頭,大步走近他,用英語問他從哪裡來。

他指了指海的方向算作回答。他們對此似乎很不滿。

個頭最小的傢伙撲上來,用超越自己尋常水平的勇氣和腎上腺素,把刀刺向他的腹部。雖然個頭很大,但是他的反應速度快得讓人驚訝。他繳了小個子的武器,像對付一個小孩子一樣把小個子拎到人行道邊。他把刀抵在小個子脖子上,刀刃摩擦著小個子跳動的頸動脈。然後,他瞬時把刀擲了出去,刀尖插入了街對面六七米遠的一扇木門裡。

他把小個子放了下來,這幾個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們很年輕,但是還沒有愚蠢透頂。他繼續向前走。

第二天,他工作了十二小時,每個小時得到八美元的報酬。工資每日以現金結算。他的工資中扣掉了五美元的餐費,其實他只喝了一瓶水,吃了一個三明治和一些薯片。他還被告知,因為油價上漲,每小時的工資里還要扣除一美元。但是,這些錢對他來說沒有意義,他接過錢,塞在口袋裡,坐在一輛破卡車的後面,來到他住處附近。

那一天的氣溫已經達到了三十七攝氏度,但是他依然在陽光暴晒下工作。在這種溫度和濕度下,公司里有經驗的工人也很快就打不起精神了,不時找一個陰涼地方避暑。他一直工作,絲毫不受高溫的影響,如同他已經在墨西哥灣里游泳遊了幾小時一樣。

當一個人經歷了地獄之後,沒有什麼能夠讓他膽寒。

第二天一早,他坐在床上,汗水順著脊背流下來。他租住的房間沒有能用的空調,房間里留給他的東西中包括一部手機,裡面存儲著一些電話號碼和信息,以備他完成任務的時候使用。

他每天翻動屏幕,默記他需要的信息,刪除他不想讓別人發現的信息。結束今天的準備後,他倚在床上,端起一杯冰水。他看著自己所處的狹小空間——四壁皆空,僅有的一扇窗面向街道,外面傳來海灘上深夜出來狂歡的人們的吵鬧聲。

這裡離海灘很遠,房子離海灘越近,價格越昂貴。

他應該乘飛機到這裡的。但是,當他經過得克薩斯州的布朗斯維爾到達墨西哥邊境的時候,在街上被注射了麻醉劑。那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幸好他只是被麻醉了。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像是漁網中的鯊魚一樣,被捆綁在行駛在海里的一艘船上。換了一艘又一艘的船,到了一個又一個的廢棄鑽井平台,他最終抓到機會,成功逃脫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倚在牆上,單薄的床架吱吱嘎嘎響著,費力地支撐著他的重量。他的門反鎖著,門前頂著一張桌子。如果晚上有人來殺他,不足為奇。他睡覺的時候,手裡一直握著一把齒刀,如果有人來,他會殺了來人,這就是他的生活,他早就了解得很清楚。

他站起身,準備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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