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道德株連

10月18日,12:04

「我永遠理解不了怎麼能有人受得了獨處。我很孤獨。一直都是我一個人!我現在仍然能看到自己待在那個被稱作家的鼠洞里,我仍然記得自己在床上抬頭看掛在牆上的兩根大棍子,一根疊在另一根上面。我和許多與我相似的人在一起,但我仍然非常孤獨。你們這些傢伙想來杯冰啤酒嗎?不要?現在我們來聽一下新聞,不要以為我很粗魯或怎樣。好嗎?太棒了!我要離開這裡救醒這個嬰兒。看那邊閃爍的燈光!」

「我們在I-57號公路上的一個休息站播報這則新聞。剛剛報道過,有一家人在休息站的衛生間里被殺害了。他們的姓名還沒有公布,不過似乎他們的汽車被偷走了。成年男性受害者的信息顯示他有一輛紅色的1996款科西嘉汽車,這裡是這起恐怖兇殺案的現場,播報員維羅尼卡·耶茨,丹……」

「我的上帝!這個世界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太不美好了。你考慮太多的話,腦子裡會一團亂麻。我們會進一步關注此事的調查。」

他關上收音機,轉動鑰匙,發動汽車。

「你們聽到了嗎?可怕?對了!我正要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可怕!」

他轉動鑰匙,引擎發動了。

「我知道這輛車外觀閃亮,容易引起注意,但我開不了它多長時間。」

他脫下血跡斑斑的手套,換了一副新的戴上,然後取出一副黑色太陽鏡戴上,調整著角度,直到與臉形完美相合。

「你們覺得怎麼樣?我戴上墨鏡看起來很不錯吧?就是這樣,跟我說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吧!」

他一邊問一邊抬頭看向後視鏡,大吃一驚:車內是空的!

「你們都去哪兒了?我討厭獨自一個人!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等一下!他們本來就不在那兒,不過他們在那兒的時候感覺很棒。我真的必須得下車了,否則會被它弄瘋的。這段旅途太短了。」

他發動汽車,紅色的科西嘉朝大學駛去。他要去送一個包裹。

「那兩根掛在那座監獄牆上的棍子是為行為不當的孩子準備的,它們已經不是原來的大小了。但是,我也不一樣了!」

他瞥了一眼後視鏡。

「很高興你們回來了。我討厭一個人待著。」

無論以哪個標準來看,帕利塞德斯公園都是一個奢華之地。這裡時髦的環境、蔥鬱的植被,以及繁多而讓人舒適的便利設施,都足以讓它與比弗利山莊媲美。居住在此處的都是行為無虧的富豪名流。醫生、律師、獸醫和記者常來此工作,他們只需付出犧牲靈魂的小小代價就能大發其財。這裡的居住者在所謂的被長久遺忘了的美國夢之巔翱翔,雙腳卻緊緊立足大地。這一片住宅區的中心是帕利塞德斯大道,凈居住著些既盲目又從來不懂得關心他人的上層階級。中心區往下是瑞奇家族的住宅,他們人如其名,富得流油 。朝著城堡樹大街的是保羅·馬克的住宅,他是一名整形外科醫生,給富豪名流們做手術,讓他們更添可資驕傲的漂亮外貌。他是猶太人,被視為腹壁整形術的彌賽亞。他的妻子蓋爾是個百無聊賴的女人,運氣不佳又貪得無厭。在第三區和中心區的拐角處住著另一戶家庭:邁克爾·費爾和瑪麗蓮·費爾。他們是這群人中最孤獨的。

瑪麗蓮·費爾生性安靜,並因此遭受了不少痛苦。她的丈夫邁克爾許諾會滿足她所有的夢想。他們經常旅行,富有威望,銀行里儲存著豐厚的養老金,二人世界的生活相當舒適。美中不足的是,她滿心的愛和恩典無處安放,因為他不能生育。他是一個出色的情人,然而儘管他的生命之樹強韌,卻無法結出果實。她從不因這一點抱怨他。他們夫妻之間真正的親密感是那種多子多孫的家庭里很少見的。然而,她對此事無法釋懷,一直嘮嘮叨叨,渴望能夠獲得愛的結晶。醫生卻說這永遠也不可能。

小傑弗里的到來解決了這一問題。他被他們收養時才剛剛出生幾個小時。他不僅完美地填補了這間空闊的大房子,而且填補了瑪麗蓮內心的空虛。他們很快就愛上了他,並且立即覺察到他是一個聰明的孩子。這一切發生時他還太幼小,他們確信他什麼都不會記得,並且確定他永遠也不會記得。醫生已經保證過了,他們無須擔心這孩子的生母或生父會給他帶來「壞血病」或遺傳問題。費爾夫婦十分想要他,愛他,強烈地需要他。

醫生不顧一切地將傑弗里交給了他們。這是一樁清白交易,儘管不合法。他之前還曾找過一個孩子,費爾夫婦把那男孩帶回家裡,那個襁褓中的嬰兒咯咯笑著,但腳是歪的。不過對他們來說這不是什麼問題,即使最完美的土地也能容忍這類缺點。

他們有能力矯正孩子腳上的毛病。然而,令他們擔憂的是孩子空洞的眼神。那孩子在他們收養他之後的幾個小時之內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躺著哭個不停。他們收留了他三天,認為這個孩子不是他們想要的。然後傑弗里到來了。

傑弗里令他們驚奇,大受鼓舞,俘獲了他們的心。收養行為在程序上是合法的,但是充滿潛在的危險,法庭對此並不了解。醫生的法官朋友們幫助這件事順利地完成,他們也都得到了甜頭。雖然有過周折,但傑弗里最終沒有令他們失望。他成為他們生活中驕傲感的主要來源。他長成了一個聰明開朗的青年,前程似錦,註定會讓他們引以為傲。

傑弗里·費爾在芝加哥大學讀一年級,這所大學只接收那些出身名門望族或聰明絕頂或兩者兼而有之的學生。法學院培養出許多有錢有勢的律師以及頑強精明的刑事科學專家,並因此而知名。事實上,只有那些最擅長合法濫用體制的人才能有一席之地。傑弗里·費爾永遠也沒辦法真正適應。

傑弗里憎恨自己的端正品行。當他的朋友們流連於酒吧和床笫時,他卻做著一個心懷偉大人生目標的老實學生。他來自一個優等家庭,自幼就是被這麼教養著長大的。然後有一天,一切都瓦解了。那一天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打亂了他的規劃,甚至他的生命。

傑弗里只有一個真正的密友,那就是室友邁克·埃文斯,三個月前兩人第一次見面就成了死黨。他們在一起分享思想,交流目標,互相參考課堂筆記。邁克在很多方面與傑弗里相反,他十分關注獎學金和助學崗位。邁克是一個孤獨而努力的人。他走路有一點跛,或者說不靈活,但是他喜歡玩,從不讓這一缺點妨礙他的異性吸引力。他在女生中備受追捧,如果他想做花花公子的話,早就得手多次了。他從不向傑弗里提及自己的家庭,只是說他十歲時父親自殺了,母親為了供他讀大學賣力地工作。

傑弗里一下午都在找邁克,他們打算一塊兒去聽一場關於法醫學和犯罪科學的座談會。演講者是大名鼎鼎的芝加哥警察,布雷特·馬蒂諾警官——他更願意別人稱他為「醫生」。邁克是無黨派的年輕人,沉迷於有些古怪的戀愛關係。論起聰明程度,他與傑弗里不相上下。他是一個夢想家,天性比傑弗里更古怪。邁克常被一個夢困擾。夢的內容每次都有所改變,但有些部分始終會浮現。夢裡有一幅場景是一片露天的場地。那裡一片黑暗,紅色和黃色的燈光閃閃爍爍。他邊跑邊看,對這個地方不熟悉,卻又知道自己是在去往哪裡。他經過一些衣著華靡的婦人,她們向他拋媚眼,似是引誘,又似詛咒。

「做愛嗎,小兒郎?」「嘿,可愛的小郎君,來吧。」「我有你想要的傢伙,寶貝!」「我們聊聊吧,我知道你有多憎恨孤獨!」「把地板擦乾淨!你動作太慢了!」「你真沒用!」

每當夢到這裡,邁克就會醒來。他一次次地忍受著這種短暫的精神迷亂。那裡總是有一個十字架。他向傑弗里講過一部分夢裡的場景,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恐懼已經很多個夜晚讓他無法成眠。

講座所在的教室是劇院風格的,傑弗里四處環顧,尋找邁克。他不太可能遲到,如果他是因為某個女孩的話,傑弗里知道邁克會優先選擇和他在一起。他看到邁克走進來時,醫生正在脫外套,準備登台。邁克徑直走向馬蒂諾醫生。

「你好,長官,久仰大名。可否容我幫幫你?」

邁克把醫生的外套掛到架子上。醫生盯著他看,臉上的表情顯示他似乎之前在哪兒見過這個年輕人,但又不確定。傑弗里沖他揮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邁克朝傑弗里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你去哪兒了?你一直念叨著今天的講座,簡直不敢相信你會錯過它。」

「哦,重要的事優先,朋友!重要的事。」

「你的重要事都有兩條長腿,邁克。」

「不完全如此。事實上,有的腿很短。不管怎樣,我來了。」

醫生走上講台,開始講話。

「大家好,感謝你們今天讓我來到這裡。過去兩天我很忙,坦白說,我剛從美麗的城市喬利埃特 回來。」

聽到那個名字,學生們發出噓聲。醫生笑了。

「我去那裡是去看一個人被執行死刑,我今天正打算講一下這個人。人們很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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