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部分:影壇憾事:名角未完成的影片一瞥陰差陽錯上「太行」

1951年4月28日出生在山東煙台、且土生土長的李鐵軍,1968年,憑藉著堂堂相貌和文藝表演專長,幸運地被招進了青島話劇團,那一年,李鐵軍高中畢業,剛剛17歲。

當時,正是「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運動來勢兇猛之時,雖然李鐵軍置身於「紅寶書」、「大字報」、「口號聲」的一片史無前例、空前絕後的「紅色恐怖」的濁浪滔天中,但出生在引以為自豪的「工人階級領導一切」的根紅苗正的家庭,李鐵軍似乎與外界的一切環境「絕緣」,再加上小小的年齡剛剛涉世,以其英俊的外貌,處處洋溢著一股抵擋不住的青春氣息,隨時隨地都會撲面而來。更為有利的外在條件還有他那頗為符合當時正流行的「工農兵」的形象和氣質,身材標準,體格健壯,是一個典型的「美少年」。故此,他很受團領導的器重和重用,被當作團里的「頂樑柱」,頻頻上新戲擔任主演,套用現在的行話是一顆正在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未來之星」。

話說英武正當年的李鐵軍,正在劇團默默無聞地排練和演出一切為政治服務和需要的新編時事話劇,他的青春歲月在荒誕、動亂的年代裡倒顯得是那樣愚昧的充實,幼稚的不虛。轉眼之間,五六年的光景過去了,李鐵軍度過了他人生美好開篇的青春藝術期。

時下,江青頤指氣使所一手遮天的文化藝術界,萬馬齊喑,只有一枝獨秀的由「偉大的文藝旗手」霸佔天地的「八個樣板戲」統領天下。作為「新中國電影搖籃」的長春電影製片廠,已經有5年沒有拍攝一部新電影了,在1971年年初和第二年,秉承「最高旨意」,投拍了第一批「八個樣板戲」中的兩部京劇藝術片《沙家浜》和《奇襲白虎團》。1971年「九?一三」林彪事件爆發後,1972年的新春,中央有關部委開始遵照周恩來總理的意見,重新調整文藝指導方針,恢複拍攝針對當前形勢和革命鬥爭題材「兩大塊」的故事片。長影廠在1973年年初,就率先開拍了根據浩然長篇小說改編的農村題材的故事片《艷陽天》,還有早在1965年年底就已經拍攝完成、但趕在「文革」風暴來臨而未能公映的《戰洪圖》和《青松嶺》,也被江青點名勒令重拍,此外是工業題材的《鋼鐵巨人》和《創業》,緊接著,又上馬了兒童片《向陽院的故事》和廠里的第三部「重拍片」——《平原游擊隊》。

作為對中國電影界內幕一概不知的李鐵軍,此時正在山東濟南演出本團描寫「青年突擊隊」生活的新編時事話劇《碼頭風雲》,他與唐國強一文一武演著「對手戲」,而台下的觀眾席上正坐著一位既普通又特殊的觀眾,他就是長影廠的老導演周予。台上李鐵軍的表演漸漸吸引住周導演的目光,他在觀看完全部話劇臨近尾聲的時候,鄭重其事地在演齣節目單的李鐵軍的名字上,用筆畫上了一個圈。周導的用意與正在忙著四處尋找演員的《平原游擊隊》並沒有直接的關聯,他只是從欣賞演員本人的意思,意想作為自己以後新片的後備演員,因為,經過幾年的折騰,長影廠的青年演員隊伍嚴重缺乏,已經到了青黃不接的地步。

當時,為了重新拍攝《平原游擊隊》這部江青親自點名的「重點片」,聞風而動的攝製組人馬為此跑遍了整個中國,不遺餘力地四處尋覓扮演男主角李向陽的合適人選。顯而易見,老版的《平原游擊隊》里深入人心的「李向陽」郭振清,因為年代的跨越和年齡的關係,肯定不能適合再來扮演同一光彩照人的人物形象了。當時,作為一項光榮和神聖的政治任務,同時,也是冒著極大的政治風險,除了新疆和海南兩地之外,因為該地區人員的相貌完全不符合劇中的「平原」地區的「工農兵」形象的造型要求。攝製組相關人員分為5個組,足跡遍布祖國大好河山的每一寸土地,共花費了在當時是前所未有的近3萬元天價的差旅費,最後在中國評劇院、上海電影製片廠、武漢軍區、丹東文工團、蘭州空軍文工團等專業文藝團體,共挑選了多達96個「李向陽」的候選人,這裡既有當年主演《小兵張嘎》的安吉斯,也有隨即調入長影、頻繁上戲的李俊海,還有一連在長影廠出演多部電影的葉志康,以及多年以後在影視界自成一體表演風格的呂曉禾、石維堅……96個帥小伙,個個相貌英武,人人氣宇不凡,李鐵軍身在其中。說起他是如何被「歪打正著」挑選進來,倒充滿了荒誕的喜劇意味。

原來是李鐵軍被周予畫上了一個圈後,周予便出於愛才和好心,積極向《平原游擊隊》劇組的導演武兆堤和他帶上的新徒弟常甄華推薦。起初兩個導演認為,他們攝製組已經去過青島,在那裡根本沒有找到符合劇情形象的好演員,而周予則說明是在山東濟南發現的人才,並極力勸說還是讓導演看一看人再下結論。於是,作為劇組副導演的張普人與演員李希達奉命前往青島話劇團,趕緊去找「漏網之魚」李鐵軍。這時的李鐵軍對此事當然並不知情,他剛從上海參加「5?23」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紀念演出,回到青島。當團里派人到家裡時,他正在集市上買劈柴,回到家裡,放下燒火的劈柴,又到同事家去串門,最後是劇團四處尋找,李鐵軍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但他是一臉的茫然,因為早在剛進團的時候,同事們就拿他與愛講究的另一個「小生」唐國強好有一比,認為大大咧咧的李鐵軍平時稀里馬虎,最不上相,所以,如今找他去「試鏡頭」拍電影,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李鐵軍打心眼裡是一百個不願意去,可是,團里來人說這是「政治任務」,必須要去見,至於試上試不上,那是另外一碼事。李鐵軍萬般無奈,只得從命。

來到劇團辦公室,李鐵軍一進門,首先看見李希達,就樂了,這不是不久前剛看過的電影《艷陽天》里的會計馬立本嗎?因為作為話劇演員對心目中遙遠而神聖的電影演員,還是打心底里感到高不可攀的,更何況這個銀幕上的演員,就在真實生活中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呢!而李希達見到李鐵軍也不禁咧開了嘴,因為他初見李鐵軍,立刻產生了一種非常自然的認同感,而一旁李鐵軍並不面熟的副導演張普人,也幾乎是與此同時地以第六感的敏覺表示贊同。只是張普人看到李鐵軍一身便裝,就以他那南方人特有的細膩,慢條斯理地用溫和的話語徵求李鐵軍的意見:「你的頭髮能不能剃?你的衣服能不能換?」李鐵軍只得再次服從「命令」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就這樣,在1974年6月初的一天,李希達、張普人從劇團辦完一切外藉手續後,把煥然一新的李鐵軍帶到北京,然後從北京轉車再奔赴東北長春目的地。到達北京後,一行三人先住進「縋把衚衕」,再聯繫購買火車票。當時,倆人還半真半假地對李鐵軍進行不準擅自行動等「幾不準」的「約法三章」。而此時的李鐵軍,雖然是不由自主地被牽著鼻子來到了首都,但他依舊是對演電影既沒有絲毫的奢望,也沒有任何的幻想,心裡一直是在打著「退堂鼓」。因為北京離天津近,李鐵軍便對李希達和張普人說:「我想去一趟天津,抓緊時間去體驗一下碼頭工人的實際生活。」李鐵軍還是念念不忘他該如何繼續去演好那部已經公演數月的話劇《碼頭風雲》中的「青年突擊手」。李希達急忙打斷李鐵軍的話:「既來之,則安之。」然後,話題一轉:「你還沒有出過關吧?你還沒有到過山海關吧?當然,東北你也沒有去過吧?萬一沒有被通過,你就只當是去一回旅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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