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分:性命攸關的《逆風千里》修改審查 初贏喝彩

影片於1963年中旬開始,1966年5月「文革」運動前夕結束,前後歷時三年多時間。但在影片拍攝中,所遭受到的各方面干擾,卻是用文字難以形容的。

當時,與蘇聯關係惡化後電影膠片的短缺,攝製組只好暫時解散,其次,因要遠赴十幾個故事發生的外景地,周期增長,再加上還有參加「四清運動」,更主要的是受到政治風潮的嚴重影響,多處已經拍成的樣片,被勒令修改、重拍、剪掉,人物的語言、表情和動作,都受到了多方的無端指責。其中有許多場戲,演員本已發揮得很理想,但是,卻難以抗拒政治壓力的無情衝擊,譬如劇中人趙錦章在被暗殺臨死時,對著靳、顧倆人所說的那麼一大段冗長的台詞,明顯是為了當時政治運動的需要,而強迫地加在距此已有四十多年前的人物嘴上,給人以非常明顯的生硬之感,這使著名演員史進內心深感痛苦,但是難以抗拒;而另一場戲表現老四楊如寬對自己的戀人劉芬,充滿憧憬和單純幻想,所朗誦的匈牙利著名詩人裴多菲的那首「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的詩,卻被指責為「小資調」,而在完成本後,硬是通過對嘴形,而改補上另外一句直露的、充滿革命意味的話:「若我戰死在沙場,切莫為我而悲傷,今朝慨歌灑鮮血,他日紅花遍地香」,雖符合劇情,但卻使情節大為遜色。該片又在同時期出品的為數極其有限的影片中,率先在開頭處煞費苦心地硬加上一段毛澤東的話,也就是「文革」即將開始後流行一時的「毛主席語錄」——「革命的或不革命的或反革命的知識分子,看是否走與工農相結合的道路。毛澤東。」以弄巧成拙地進行人為拋開藝術的政治主題圖解。就這樣,反覆地折騰,剪輯台上的膠片無休止地修補,從而造成了大量的浪費,在當時的電影生產製作中,創下了拍片周期最長、修改次數最多、審查次數最多的多個之最。

1964年,影片部分完成片送領導機關審查,中南局第一書記陶鑄在首先肯定影片的同時,特別指出其中一些情節不合理、不符合當時的歷史情況,要求把影片改好。根據他的指示,這部影片的部分樣片又分別送給了周恩來、董必武、羅瑞卿等領導同志以及一些在大革命時期參加工作的老同志,懇請他們提出寶貴意見。陶鑄為此兩次親臨珠影廠,與影片的編導、演員和主創人員一起進行細緻的討論,影片的修改方案經廠黨委通過後,再次報請陶鑄。1965年,陶鑄專程邀請陳毅、張際春、胡耀邦、王震等領導同志來到珠影廠觀看影片,贏得大家的一致贊同。1966年初,影片根據陶鑄的具體意見全部拍攝和修改完成。陶鑄又專門邀請陳毅、賀龍、葉劍英、徐向前等領導同志來到珠影廠觀看,並請他們幾位審查,發表意見。這幾位德高望重的老領導看完之後,面含微笑地走出放映間,在技術樓前下台階的時候,陶鑄笑著問大家:「你們看,這部片子還可以吧?」陳毅同志當時就舉起雙手豪爽地說:「我舉雙手贊成!」隨後,陶鑄又和陳毅繼續對這部影片交換意見,認為有個別鏡頭在細節處理上還不夠完善,並提出了幾點修改意見供導演參考。

可是隨著「文革」運動陶鑄被打倒,影片的「幕後操縱黑手」被揪出,一部普通的電影,由此上綱上線,快速升級,徒然成為政治運動中的大案要案,甚至還有人別有用心、挖空心思地把劇中人「金公壽」的名字,非要說成是陶鑄的隱喻,因為在此前的劇本創作當中,作者曾把男主人公的名字叫做「公金壽」,電影界前輩夏衍看了劇本之後,善意地提出意見說:中國的百家姓里沒有姓「公」的,再說在南方叫「老公」,「老公」是指女方對自己丈夫的愛稱,作為劇中的女性叫起來自然是極不合適,即便是同一男性這樣叫,聽起來也很不順耳,何不幹脆把前後兩個字給顛倒一下。作者欣然採納了夏衍的意見,於是,「公金壽」就變成了「金公壽」。但想不到這個毫無政治色彩的劇中人的名字,卻在此時意外地惹出了麻煩。因為考慮到全部影片的對白已經完成,不得已,編導趕緊把此名改為「靳恭綬」三個字,可是,當權者仍步步緊逼,圍繞此名大做文章,離奇地編造出「靳」即「金」,「恭」即「公」,「授」與「壽」如出一轍,「授」和「公」字放在一起即為「鑄」意,再把這兩個字一顛倒,即是「鑄公」也,所以,男主角的原型就是暗指「陶鑄」。這一荒唐、可笑的生拉硬扯、牽強附會,卻在「文革」中演變成一場人世間的浩劫。擔任這部影片的攝影之一、資深著名攝影師姚士泉,早在上世紀30年代就從藝,他的黑白對比用光攝影堪稱一絕,但在「文革」風暴中被打成「三四十年代的黑線人物」,還要清查他的所謂歷史問題,姚士泉終因忍受不了人身污辱,而在廠外的甘蔗地里割腕自殺,他的名字便從攝影名單中給無情地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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