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有人要出賣自己,會是誰呢?

肖國雄反覆地把幾個人分析了無數次,這和他辦案還不同,這次他在明處,人家在暗處;辦案是自己在暗處,對手在明處,自己可以使出對手無法預料的招數來。

第一個可疑的是馬新,但他已經離開了律師所,這個可能性不大。

但肖國雄還是對馬新有隱隱的擔憂,決定對他封口。

他讓桑靜把馬新在江州辦王鐵力案件的時候,和她發生關係的事情寫成書面材料快遞給他。快遞收到之後,他給馬新打電話,約他見面聊聊,馬新拒絕了。

「我手上有個東西。」肖國雄不急不緩又抑揚頓挫地說,「是你和桑靜之間的事情,桑靜親筆寫的。」

馬新立馬亂了陣腳。他和桑靜的事情傳出去,對他在律師界的從業是會有很大負面影響的,委託人敢找一個辦案過程中就和當事人上床的律師嗎?還有,一旦他的老婆知道,這個事情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老肖,你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還不至於搞到這個份兒上吧?」馬新口氣癱軟了下來,「我想,你是要我做什麼吧?」

「對。」肖國雄堅決地說,「以前我們的事兒你以後不能再提半個字。如果我知道你說了什麼,那我會把這個東西公佈於眾的。」

收拾了馬新,接著就是自己內部的人了。

自己身邊的人給警方做線人,這是可怕的。難道會是章諾易、葛勇和其他幾個和自己一起辦過案的人?

章諾易?

不會,他的榮辱和自己息息相關,這幾年的事情哪件不是章諾易親自去辦的?何況,章諾易沒有出賣自己的動機和理由。

葛勇?

自己有恩於他,他怎麼可能出賣自己?

再想其他幾個人倒是有可能,那以後可得提防那幾個人了。不過他也不用過於擔心,他們自然會有師言箴去清查的。

他有些釋然了,恢複了平日的常態。

徐琳在得知可能有人出賣肖國雄之後,提醒他:「老肖,你現在的目標太大了,以後還是低調一些吧。」肖國雄做事素來都是高調和張揚的。

要是以往,肖國雄肯定會慷慨激昂對徐琳說上半天自己的處事理論和為人哲學,但是徐琳的話往往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我現在就是不說話也是人家的目標。」

徐琳細想也確實是這樣的:肖國雄得罪的人不少,現在即使他收斂了也為時已晚。她只得說:「還是小心吧,你在明處,人家在暗處,提防一些沒壞處。」

她說這話是有感而發,但在肖國雄聽來就有些意味深長了,敏感地問她:「你最近聽說什麼了?」

疑惑不解的徐琳回道:「沒聽說什麼啊?這話我都說了二十年,不是今天才說的。」

摟住徐琳,吻著她的頭髮,肖國雄說:「要是我真低調了,還是我嗎?」

「王鐵力的案件啊,我看有些人對你挺有看法的。」聚會那晚,徐琳無意之中聽到一些人的議論,說肖國雄作偽證,為了案件使用各種手段和不惜一切代價等等,尤其是有個人說「久走夜路必定有撞鬼的那一天」,讓徐琳聽了不免擔憂起來,「你也知道,你辦案件都是鑽了法律的空子。真的有天出什麼事兒了,你做的這些都是他們整你的把柄。」

肖國雄心裡同意徐琳的說法,嘴上卻說:「那也是法律有漏洞讓人可鑽。」稍作沉思,「中國的法治要健全和完善,估計在我這輩子是看不到了。曉曉他們那代人有可能,也難說啊!你放心,我沒有那麼愚蠢的。」

「嗯……」徐琳當然知道肖國雄是聰明絕頂的,「不過還是要提防,我老覺著會發生什麼事情?」

這話觸動了肖國雄最隱秘的地方:莫非徐琳知道自己把余淼介紹給了葛勇?章諾易沒有把那私家偵探控制好,讓他走漏了什麼事情?就說:「都是我不好,讓你患了抑鬱症,讓你一個人受折磨。」

「不是擔心我們之間。」徐琳推開肖國雄,看著他:「我是覺著真的有人對你做什麼似的。恨你也不至於把你往死里整,何況你是不怕事兒的人。」徐琳搖頭,「我是覺著王鐵力的案件沒有完全結束。」

肖國雄笑了,覺得徐琳真被抑鬱症折磨得喜歡胡思亂想了,「說給我聽,怎麼沒有結束?」

徐琳輕輕地嘆了口氣,「說不清。」

「別想了,那個案件已經結束了,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肖國雄睡意襲來,從徐琳的脖子下面抽出胳膊,親了親她的嘴唇,「睡吧。」

肖國雄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身邊會有人成為鄭明的線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鄭明的視線之內。

而徐琳的擔心也成為了事實。

從法庭被勸解出來的劉征又氣又急,審判結果也讓她不服,本來應該是判死刑,可經肖國雄底下的活動和庭上的辯護,最終是死緩。劉征很是有些絕望,她的身體一下垮了,卧床不起。

許一凡在身邊悉心地照顧著劉征,也不斷地勸解她:「要相信法律,你就好好休息吧。」

「我氣不過。」劉征還是義憤填膺,「王鐵力還不承認造的孽,不承認他的罪行。」

「他是地痞流氓,是惡霸,不是人。你不要用我們人的思維去要求他。」許一凡看著操勞多年,已經有些許白髮的劉征,心痛但也只能給予她應有的安慰,再有就是好好地照顧她,「你看,不是有很多好心人幫助我們嗎?還有法律援助的律師,幫助我們對王鐵力提起民事賠償訴訟。」

說到律師,劉征一下又想起肖國雄,想起肖國雄在自己家裡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更加氣憤,「那個叫肖國雄的律師是個混蛋!」

許一凡趕緊寬慰劉征:「他是王鐵力的辯護人,自然要替王鐵力說話。」

「我知道,這是他做被告律師的職責,但也不能不分是非、顛倒黑白啊,」劉征看著自己寒酸、簡陋的家,「賠償?賠償能夠把我們失去的補償回來嗎?補償不回來了……」

許一凡握住劉征的手,「只要我們好好的,你的身體好了,我就知足了。」

多年的上訪未果,讓劉征已經開始不信任法律,甚至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公平和正義可言,這個世界已經把她逼到上了絕路。

如果說法庭審理只是對她的一個刺激,那麼王鐵力的判決結果為死緩,就是把她往這條道路上狠狠推了一把,讓她不能回頭。

她不想把自己心底的想法告訴許一凡,讓他擔心。她只想豁出去,為了自己、為了許一凡,還有這麼多年不幸的生活討回一個公道。

她曾想過去省城,以自焚的方式引起政府的關注和重視。但這樣偏激的做法,也許不能解決問題,相反還會連累許一凡和家人。

她不想連累任何一個人!

自己死了是一個簡單的事情,但不划算。

此刻,她又一次想到了去省城,去為許一凡和自己討回一個公道,她相信多年的患難夫妻,許一凡會理解的。

死,也要一個陪葬的!這是劉征此時的想法,這個想法在大腦中一出現,就開始左右了她,讓她固執起來。

要離開這個家,離開許一凡,是不可能的。許一凡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攔她併到處找她的。那就帶著許一凡一起去省城。

劉征對許一凡微微一笑,說:「覺得身體好多了,不管怎樣,王鐵力也受到了懲罰,我們出去旅遊吧,散散心。我們結婚多這麼年,還沒一起出去旅遊過呢。」

平時省吃儉用的劉征突然在這個時候提議出去旅遊,許一凡一怔,遲疑地點頭,「要不過段時間再說。」

劉征不想讓他懷疑,「好。那些年我出外上訪,都是你一個人在家。在省城上訪的時候,我就想,有天我們兩人一定要一起到省城玩一趟。」

說著,劉征的眼淚流了出來,她用手背快速地拭去。

許一凡雖然對劉征現在提出旅遊的想法有些懷疑,但看到她的眼淚,暗想:是時候一起出去旅遊一次了。

他同意了劉征出去旅遊的提議。

過了幾天,劉征去銀行取錢之後回家去看望自己的父母。

和許一凡結婚之後,她極少回娘家,她和父母的關係一直很緊張,一度斷絕了來往。尤其是王鐵力雄霸江州的時候,她父親經常在家喝酒罵劉征:「這個不長眼的東西,走眼了不是?跟著一個殘廢人受罪,活該。」

王鐵力案發,劉父迷茫了:這是怎麼了?一會是風雲一時的民營企業家、市人大代表,一下怎麼就成了罪犯了呢?

江州的報紙、電台和電視台不斷對王鐵力的罪行報道和披露,劉父看了之後更加沉默寡言,為自己的渾濁內疚,為女兒劉征這些年受的委屈和磨難難過。

當劉征出現在家門的時候,他只是默默看著她,良久才說:「一個人回來的?那就吃了午飯再走吧。」

多年的隔膜像堅冰一樣一時難以融化,劉征有些局促地看看自己的父母家,「不了,我還得回去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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