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一大清早,徐琳就走出了賓館。

她晚上幾乎徹夜未眠,想到肖國雄對自己的背叛,不由對兩人二十年的婚姻感到悲哀,對肖國雄失去了信任,更對未來的夫妻感情感到絕望。睡不著,她起身走到窗戶跟前,拉開窗帘,看著夜幕下的城市,窗外一片寂靜,內心一片荒涼。低頭看,賓館花園裡的燈孤獨地亮著,就像她自己站在那裡似的,沒有人理會她,關心她,問她一句,你好嗎?

這是抑鬱症患者的典型癥狀,看待人和事都是灰色的。

她又是好強和精明的,知道自己必須戰勝自己才能治好抑鬱。

這份怨恨和憤懣陪伴著她熬到了天明。洗漱之後,打開冰箱,看見有巧克力,她就倒杯開水,就著那塊巧克力充作早餐。

走出賓館,晨霧中清新的空氣有些微涼,讓她內心的不適舒緩了許多。

這個城市雖然變化很大,但是基本的格局未見改變。她憑著記憶,沿著大道,走到了自己熟悉的街區,拐進了一條巷口,向齡子家走去。

齡子正在吃早飯,聽見有人敲門,開門看見徐琳,大驚,「琳琳,你啥時來的?」

抱著齡子,就像和多日不見的姐姐見面一樣,一股暖流湧上來,發自內心的微笑浮上她的臉龐,「我昨晚到的,陪老肖來出差。」

「吃早飯沒有?」齡子關切地問她。

看看桌子上的米粥、薄餅、鹹菜,徐琳的食慾一下復甦了,「沒呢。」

齡子讓她坐下,去廚房給她盛了一碗粥出來,遞給她筷子,「吃吧。」

端起碗,她幾口就喝完了那碗粥,粥熱熱的,從嗓子一直暖到胃裡。

齡子年輕的時候就瘦,後來也沒有長胖過,顴骨有些高,嘴唇薄薄的,樸素、大方而端莊。

齡子看著她把粥喝完,就問:「還要不?」她點點頭。

到了齡子家裡,她一下子放鬆了,精神也好了很多。

第二碗粥,她就著鹹菜慢慢喝著,「真好喝。」

「老肖呢?」

她放下碗,拿起一塊薄餅,「他忙著呢,接了一個大案子。」

「你住賓館啊?」齡子問徐琳。徐琳點點頭,齡子一撇嘴,「嫌棄我這兒?」

齡子這房子是父母留下來的老式洋房,雖有些陳舊,被齡子收拾得一塵不染,園子里種了許多不知名的花花草草,給人一種田園似的氣息。

「不是嫌棄。」徐琳說,「齡子,我本來想到你家住,但老肖肯定不同意,因為……」

「他為啥不同意?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感情?」齡子有些納悶,疑惑地看著徐琳,「你有事情就說吧,別藏著掖著的了,啊?」

徐琳垂下頭,手插進頭髮里,搖著頭,「我心裡很亂,讓我想想怎麼跟你說。不要逼我,齡子,我會告訴你的。」

見徐琳這麼說,齡子不再說話,收拾好桌子,刷好碗,齡子說她要出去買菜。

徐琳說:「我睡一會兒,昨晚沒睡好。」

這麼一說,齡子不禁打量了一下徐琳,這才發現她的臉色不好,眼神黯淡,「你還想什麼啊?快說吧,急死人了。」

「沒事兒。」徐琳趕緊搖頭,不想齡子擔心,「就是最近休息得不好。」

「那你快躺下休息,今天中午,我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糖醋魚。」

齡子出門了,她從兜里拿出葯,吃下。她希望自己儘快走出抑鬱,快樂起來。

躺在齡子的床上,蓋好被子,似乎聞到了久違的熟悉味道,一段遙遠而溫馨的童年快樂時光回到腦海,不由令她心感踏實,慢慢睡去。

鄭明翻看著王鐵力、秦江的口供,希望不要有任何漏洞,給肖國雄以可乘之機。

作為王鐵力專案組的成員,鄭明參與了抓捕和訊問王鐵力的全過程。當王鐵力提出讓肖國雄來做辯護律師的時候,他覺得壓力很大,因為王鐵力本身就是個難以攻克的堡壘,肖國雄再成為他的辯護律師,等於是為這個堡壘又增加了一層防護。

決戰在肖國雄到達江州的那一刻,已經開啟。他去見肖國雄,向他屢屢施壓,都是前哨戰的一部分。當前,縈繞在鄭明腦海里的問題是,肖國雄會做那些事情來為王鐵力辯護,打開案件的突破口。

那些受害者會是肖國雄的突破口嗎?

肖國雄可能會去找那些受害人,做他們的工作,推翻在這之前所做的證詞,讓他們封口。

還有什麼手段呢?

他把案卷材料又仔細看了一遍。鐵證如山,肖國雄就是再有本事,也應該不可能「翻案」了。

鄭明狠狠拍了一下卷宗,把它收好,去向領導彙報。

領導聽完他的彙報,指示他要加強對那些受害者的保護。

回到辦公室,鄭明馬上布置警力,對受害者實施保護,不許有任何與案件相關的人和他們接觸。

鄭明對肖國雄的分析是正確的。

在布置好有關調查滕雲海的事情之後,肖國雄又問王鐵鎚和桑靜:「你們和那些受害人有聯繫過嗎?」

王鐵鎚說:「沒有。」

「那馬上和他們取得聯繫,讓他們該去親戚家就安排去親戚家,該去外地就去外地,這些要安排好,而且要在你們的掌控之中。明白嗎?」

王鐵鎚和桑靜當然明白。

看王鐵鎚拿起電話,開始吩咐自己的手下去做事,肖國雄搖搖頭,「不,你必須親自去監督這些事情,但要隱蔽和巧妙,不可太張揚。方便的話,最好把重要的人集中起來,我和他們談談。」

王鐵鎚心急火燎地走了。

肖國雄坐回沙發,右手捂住腦門,沒看桑靜,「至於政府方面的人,我必須接觸一下,尤其是主管王鐵力公司的官員。官員是需要政績的。」

「這個沒有問題。」桑靜自信地回答。

放下捂住腦門的右手,肖國雄仔細地看著桑靜,微微搖頭,「你不能太自信。王鐵力事發了,大家躲他都來不及呢。」

桑靜一下激動起來,「媽的,這些狗官平時沒少拿我們的好處。」

「此一時,彼一時。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這也是人之常情。你給我寫個名單,這事兒我來親自辦。」

肖國雄出馬,一個頂十個。上午的這番布置,讓桑靜對肖國雄有了更大的信心。

桑靜從精緻的愛馬仕包里拿出一個本子,皺著眉頭看了很久,找章諾易要了一張紙,在桌子上寫起了名單。

這個時候,肖國雄走到窗前,把紗簾拉開,看著外面,「小章,她寫好後,你立即和這些人聯繫,在我去見王鐵力之前,我要先和他們見見面。」

「這麼急?」桑靜抬頭問他。

「時間緊,案子急,爭分奪秒才能贏取我們的主動。」

桑靜把名單遞給章諾易,肖國雄轉身過去,從章諾易手裡拿過名單,「我要看看現在就去拜訪他們中的哪幾個人。」

肖國雄拿著名單走進卧室,進了卧室的洗手間,給徐琳打電話。電話響了很久,徐琳才接聽。

「你在哪兒?」肖國雄關切地問。

「在齡子家裡。」徐琳很不情願地說出來。

「你沒事兒吧?我一直很擔心你。」

徐琳在那邊沉默了。

「中午回來,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齡子在做午飯呢。」徐琳不想回去。

「那好,改天我去看齡子。」肖國雄說。

等徐琳把電話掛了,肖國雄又開始工作。

他看了一眼名單,鎖定了馬上要去見的人,就去打電話。第一個電話打給稅務局的副局長。對方很爽快地答應了,說在辦公室等他。

第二個電話是給老胡打的,照著名單他念了幾個人名,要老胡約他們午飯時面談。

約好這些人之後,他走出來,問桑靜:「車給我準備好了嗎?」

他對江州是熟悉的,主要因為這裡是徐琳的故鄉。對於自己比較熟悉的城市,到了之後,他都要當地的朋友給自己準備好名車或新款車,靠著GPS自己開車去辦事情。

桑靜從包里拿出鑰匙遞給他,三個人一起走出房間。電梯里,他囑咐桑靜:「秦江的車檢報告一定要做得周全,看不出任何破綻,要經得起檢驗。」

到達稅務局,那個副局長在門口等他。他請副局長上車,一邊慢慢開著,一邊說:「王鐵力公司的納稅情況你比我更清楚。」

「嗯。」副局長看著前方,「他們是我市納稅大戶,也是納稅的模範單位。」

「把這些納稅資料給我複印一份。儘管王鐵力是犯罪嫌疑人,但我們還是要尊重事實。」肖國雄遞給他一個信封,「收下吧。」

「這不行,老肖。」副局長推辭。

「放心。」肖國雄側臉看他一眼,「是我給你的,和王鐵力無關。」

這當然不是真話,錢是桑靜給他的。

「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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