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6天

她把床單用滾燙的開水洗了又洗,然後在烘乾機里烘乾。她一直很猶豫,拿不定主意到底是睡在蒂娜的床上,還是在沙發上睡。

晚上9點的時候電話響了,是艾倫打來的。他告訴她,由於情況緊急,他晚上過不來了,但第二天早上他會盡量抽時間來一趟。同時他還告訴她一條壞消息:斯科特希望她明天就離開。儘管斯科特曾經替她向他女朋友擔保過,可是斯科特說他女朋友對此大為光火,但艾倫說他並不相信斯科特的話。

她先把公寓打掃了一遍。其實房間並不太臟,但給人的印象是蒂娜是匆忙間離開的,很多事情都沒來得及做完。衣服還丟在烘乾機里,吃剩的食物也被胡亂地塞在冰箱里。

蒂娜的真名叫塞萊斯蒂娜·佩德魯扎。斯科特只是幫她看門,負責取回郵件,然後放在水池邊的一隻硬紙箱里。冰箱門上貼了一沓賬單,還有一些照片。其中幾張上面是幾個孩子,有一張是一個婦女抱著幾個嬰兒,她猜想那應該就是蒂娜。這是一個身材瘦削的黑人女子,有著一頭黑色的長髮,她的眼睛讓人感覺存在著一絲野性。垃圾桶里有很多酒瓶,電視櫃的一個抽屜里還藏了一桿大麻煙槍,床頭柜上有兩盒避孕套,一支潤滑劑和一個裝在白色尼龍袋子里的振動器。卧室的窗台上放著一隻鞋盒,裡面裝了半鞋盒寫給蒂娜的信件,全是用西班牙語寫的,從郵票可以判斷這些信是從宏都拉斯寄出的。

她打開行李,把衣服從箱子里拿出來。也許蒂娜可以將這些衣服派上用場。按理說衣服上應該有她攜帶的病菌,那麼把這些衣服留在哪裡最合適呢?在沒有想好之前,她把衣服都堆在了正對著電視機的躺椅上。

在等待洗衣機洗衣服的過程中,她為自己在沙發上清理出了一塊地方用來睡覺,然後把筆記本電腦插頭插進了廚房櫃檯上的插座里。整棟樓有一個信號很弱的未設密碼的網路連接點。她利用這條線路連上了網路,在地圖上找到了巴爾的摩,發現弗雷德里克在它的西面。然後她放大地圖,將滑鼠移向小鎮的西北角,尋找這棟公寓套房的地理位置……

果然如她所料,這裡和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院在同一條路上。

她想整件事很神奇,這簡直是一個奇妙的巧合。這個大好機緣讓她感到一陣暈眩。她從維基百科和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院的官方網站上了解了更多關於迪特里克堡的信息。這顯然是一個不容忽視的攻擊目標,但問題是如何混進去,尤其是在他們已經抓到泰德的情況下。

她在沙發上的一個抱枕下找到了電視機遙控器,調到新聞頻道。此時電視里正在放一個消毒拖把的商業廣告,然後又放了一個電視連續劇的預告片,接著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漩渦,畫面切換後出現了一個和藹可親的男主播——

「……對於此次使國家首都陷入全面癱瘓的炭疽病毒恐怖事件,政府正在組織力量進行調查——這會不會是一次新的黑死病呢?」

正說到這兒,電視里又開始插播廣告,先是一則巧克力廣告,接下來是吸水性超強的毛巾廣告,尚未面市的更加節能的汽車廣告,偉哥廣告,即便是健康異常糟糕也能參保的醫療保險廣告,然後是一段即將舉行的足球賽的宣傳短片……後來泰德的照片出現在整個屏幕上,他的脖子上打了一行字幕:恐怖之臉。

塔里克·阿布德爾·薩瓦哈在國會圖書館樓下的走道里因形跡可疑而遭逮捕,有人注意到他在暖氣管附近撒「白色粉末」。

「……中央情報局發言人發表聲明說,他們正在追蹤幾個『可疑對象』,同時梳理出一些『可靠信息』,以期能證實薩瓦哈和亞特蘭大襲擊者很可能屬於一個大的犯罪團伙……」

這時,烘乾機里的床單和枕套甩好了,於是達莉亞上樓去鋪床。床上有一條大大的毛毯,毛毯上有一個睡袋。她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地拽到台階邊上,拎起來用力抖了抖。

回到電視機前,她看到一個身穿警服的年紀較大的男人正在記者招待會上講話,還能聽見現場照相機鎂光燈的咔咔聲。

「……要再次強調,我們已經採取了一切可能的防禦措施,薩瓦哈去過的每一個地方都已被隔離。

「我們百分之百地確認,已和這些大樓里的所有員工取得了聯繫,並且正在對他們進行治療。

「薩瓦哈已經向我們提供了他這四天以來在首都的行進路線圖。所有他去過的場所都已被隔離,正在逐個進行檢查……」

她把毛毯抱回床上,接著繼續看新聞。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年紀稍輕,神情嚴肅。他站在講台上,正在對各家媒體發表一個簡短的聲明,力圖消除泰德事件對大家造成的影響。但是,從記者聲音中流露出來的緊張,達莉亞知道,公眾已經非常恐懼不安了。

很好。

然後她出門去了肯德基。店門口豎著一塊高大的招牌,上面畫了一位戴著一條奇怪領帶的笑呵呵的老爺爺。她瞥了一眼招牌,才意識到這就是那個世界著名的快餐店。羅馬也有一家肯德基店,裡面總是擠滿了遊客。她耐心地排隊等著點餐,這時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尾氣排放聲。

一輛車開了過來,車身很低很寬,底色是橘色的,上面有一些黑色火焰圖案。

四名士兵走進來點了餐。他們都穿著統一的制服,和艾倫的一樣,肩上戴著一模一樣的徽章。他們點餐時看了她一眼,其中一個甚至還衝她笑了笑。過了一會兒叫到了她的號,她付過錢,取過一個盒子,裡面裝著她點的雞塊、蛋撻,還有一種叫做「捲心菜色拉」的食品。她拎著盒子穿過停車場,沿著人行道回到了公寓。

冰箱門上的架子上有半瓶夏頓埃酒。她把酒拿出來,坐在躺椅上吃著肯德基,手裡拿著遙控器不斷地調台。

蒂娜只買了普通的電視機,沒有配其他的收視設備,所以達莉亞獲知了很多社區新聞,還看到了很多張第21信號旅抵達迪特里克堡的照片,照片上的士兵一個個看上去滿臉倦容。整條軍用道路的兩端都用路障封閉起來了。

她調回到國內新聞頻道,看到整個華盛頓區都採取了同樣的預防措施。還有一串連續鏡頭——她已經看到過三四回了——是泰德,頭上戴著一個黑色套子,坐在一輛有著茶色玻璃車窗的SUV里,車子顛簸著開進了地下車庫。可憐的泰德。

她放聲大哭,將酒放回到冰箱里。她知道現在喝醉會是件很危險的事情,而且,她有些重大事情要決定。

她看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他們會調查所有泰德認識的人,他們很快就要來找她了,也許他們現在已經出發了。他們能追蹤到她的電腦嗎,哪怕她使用的是別人的網路?

她站起身來,走到廚房櫃檯前將電腦關掉。

也許她可以把電腦賣了。

她翻了翻蒂娜的賬單和未開啟的信件,看看有沒有對她有用的東西。她先找到了蒂娜的地址和電話號碼,翻了一陣後,又找到了蒂娜的出生日期和信用卡號,她把這些全都抄在了一張銀行賬單的背面。從蒂娜的衣服來看,她們倆的身材差不多。

在卧室的鞋盒裡,她找到了蒂娜宏都拉斯老家的地址並抄了下來。她還想試試能不能找到地址簿,可是未能如願。

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找到一個襲擊迪特里克堡然後安全逃離的方法。那裡目前就像一隻籠子,保護得嚴嚴實實。她發現了解得越多,自己的狀況就越糟糕。

晚上11點的本地新聞報道說,政府加強了迪特里特堡周邊地區的安全防護措施。該地區現在已實行交通管制。弗雷德里克社區學院在歐普森大道的校區已經禁止學生出入,因為這裡緊挨著迪特里特堡的邊界。

她正處在泰德散布的炭疽病毒中心。

太危險了。

她找到了一個鬧鐘,與電視上的時間核對了一下。此時電視里正在播報:

「……不僅在亞特蘭大發現了炭疽病毒,而且現在還不斷有令人震驚的新發現。據說早些時間曾在以色列發生了炭疽病毒襲擊事件,當我們獲知此消息時不禁感到疑惑,為什麼我們的政府對此沒有採取任何措施。除此之外,在採訪一名喬治敦大學的醫學專家時我們獲悉,一直以來他不斷提醒國土安全部,警告他們類似的狀況在未來極有可能發生……」

蘭辛開車將山姆·沃特曼送回去,一路上山姆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他說自開始工作以來,他似乎就一直忙於參加各種會議,哪怕這些會議與自己的專業毫無關聯。他告訴蘭辛,他確實努力讓自己做到三思而後行,也儘力控制自己的脾氣,並下定決心盡一切可能來消除人們對他的誤解。他希望他所做出的努力能夠起作用,因為私下裡他很享受那種回到人群中的感覺,他甚至已經習慣了在裝甲車上打盹。

在白宮西翼廳時,山姆悄悄地從那裡拿了一本筆記本。這會兒他把備忘筆記和自己的一些想法寫在筆記本上的時刻表旁。突然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目前正面臨著危機與機遇並存的境況。

為了平衡各方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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