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見日野助次郎的屍體之後,沖田心態突然產生了變化,日野的屍體被抬回屯營時,總司正躺在自己的卧室里。
有人通報沖田日野的死訊,沖田騰地從床上一下子跳了起來,「是日野嗎!」他三步兩步躥到屋檐下,往院里一看,日野直挺挺地躺在一塊門板上,身體冰涼。
只見日野鼻子以下得部分都被砍掉了,兇手從右至左一刀,砍得又恨又准。日野是在離開屯營外出打水時遭人暗算的,屍體被人一腳踢進了加茂川。
新選組很快就查到了兇手的線索。
日野助次郎是總司一支隊中歲數最大的武士。平日里沉默寡言,他對年幼於己的沖田總司非常尊敬,有時他還會代替總司到半井玄節醫生家裡去取葯。
有天土方把沖田叫到自己的辦公室里。
「你要是在花橘町把戶澤鷲朗給辦了,這個男人(日野)就不會死了。原因就是因為你借來一件無用的東西。」
在新選組裡,土方平日里眼神,說話,態度都會讓普通隊員坐立不安,沖田是個例外,他一向對土方沒大沒小的。可今天土方和土沖田說話時,陽光銳利,這是那麼多年來的頭一次。
「……」
總司眯起了他那漂亮的丹鳳眼,斜睨著土方,可眼光和土方的視線一交叉,他立即低下了頭。
「您說的對。」
沖田啃起了指甲,啃著啃著他居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鮮血染紅了他的嘴唇。
「我一定要用菊一文字把戶澤給砍了。」
如果不用菊一文字給日野報仇,就會讓他於心不安。
從此之後,總司每天都往監察部跑,向密探們打聽戶澤的情況。密探們乾的不錯,每天不斷報告戶澤的外出狀況,可是什麼時候動手,一直沒有明確命令。
「一定要把這事交給我呀!山崎先生」
沖田再三向監察部強調,可山崎卻只是微笑,而不答一語。原來土方關照,所有對戶澤任何行動都要經過他的批准,才能行動。
總司眼看這條路不行,就悄悄地找到了京都奉行所的一位密探利吉,許以重金。
「你偵查到了戶澤的行蹤,在報告監察部之前,先來報告我。」
利吉應聲諾諾,他知道沖田在新選組的職務只是一介隊長,但他實際的地位,權勢卻不是任何一個隊長能超越的。
「我明白了。」
沒幾天,利吉就來報告重要消息了。
明天拂曉,戶澤將去大阪處理事務,同行人數沒有調查清楚。
這天夜半,沖田帶著利吉悄悄地潛出了屯營。
兩人沿著寺町大道朝北,走過荒神口,來到了公卿聚集的坊城家的清荒神神社,只見鳥居旁有間小小的茶屋。
兩人既不情願地敲開了茶屋門,叫老闆準備白飯和熱茶,並趁著這個間隙,休息了一會兒。
兩人在茶屋裡待了半刻,就離開了。
這裡南面是町家,北邊是公卿的府邸,兩人沿著正親町三條家的牆邊朝東走去,不久就來到了荒神橋畔。
橋對岸就是白河村的農田,那只有一條路前往陸援隊的本部。如果,戶澤鷲朗拂曉離開陸援隊,除非乘船走高瀨川的水路,不然只有走這條小道,兩人快步走過了荒神橋。
只見小道南面是一片蘿蔔田,蘿蔔田一直延伸到聖護院的森林邊。北側是廣闊的田野。
沖田總司彎腰坐在路邊的石旁,他背後有幾株參天的松樹。
「利吉,趕快穿戴起來。」
兩人離開新選組時,已準備好了斗笠和蓑衣,準備這些是為了抵擋拂曉的寒露。
沖田的腰間赫然別著菊一文字宗則。
拂曉時分,陸援對的大門前高掛著燈籠,隊員門聚集在門口,送戶澤出行。
有個隊員說:「今天我們還是送您到伏見如何?」
戶澤揮揮手表示了拒絕,「我從木屋町坐船到伏見,土佐藩有船在那裡接我。等會我就坐在船上看淀川的風景,哈哈。你們這麼大張旗鼓的送我,沒這必要。」
不久之前,土佐藩從長崎運了一批新式格貝爾長槍到大阪土佐藩邸,其中的三十把分配給了陸援隊,戶澤和另外四名武士這次出差就是去取領槍的。
雖然還是拂曉,但熟蝦夷先生已經起身,來到門廳里,手裡提著燈籠。
「老頭子,你來幹什麼?」
「平時我在隊里白吃白喝,今天送您出門這事交給我也是應該的。我送您到木屋町吧?」
熟蝦夷先生的第六感已經覺察到了什麼。
「你去沒什麼用!」
和戶澤同行的武士感到很異樣,以前戶澤從來不拒絕別人送行,有人送行,他都來者不懼,萬一沒人送行他還會顯得不開心。
事後有人回憶起來,拂曉以前,戶澤的另一件行動更是不祥之兆,想起來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在出發之前,戶澤邊吃早飯,邊吹噓自己斬殺日野助次郎的「壯舉」。
「我來說說,那晚上的事。在座的諸位要記住砍人是有訣竅的,在劍術道場學習的劍術可不會學到這些。既然要砍人就要搞突然襲擊,記住要搶佔上段的位置。劍術道場比試武藝是靠技術,但是真刀真槍那就憑藉的是那股不要命的勁了。」
說得興起,他拿起筷子比划了起來。
「就這麼壓著,逼著,貼著打,只要這麼堅持下去,對手就能變成屍體了。」
說時吐沫星飛濺,異常興奮。
同桌和戶澤一起出差的三名武士,都是陸援隊劍術道場里戶澤的高足,聽戶澤高談闊論時簡直目不轉睛。
一旁的熟蝦夷先生乾咳了幾聲,死氣沉沉地說道:「你還是當心點,比劍是要看對手的。」
拂曉京都山城的天空,星光燦爛。
星空下的利吉心臟「砰砰」不安地跳著,身旁的沖田蹲坐在岩石堆里,他用斗笠蓋住了臉,緊緊裹著蓑衣,正在那裡打瞌睡,側耳還能聽見輕輕的鼾聲。
「這位老爺可真了不起。」
利吉暗暗讚歎道。
不知不覺,比叡山尖的星星消失了,東面的天空,漸漸變藍了。
「老爺。」利吉低聲說道。
道路的對面,隱隱約約閃起了燈籠光,仔細一數,一共有五盞,搖搖晃晃朝兩人埋伏的方向走來。
沖田臉色陰沉地站起身來,他摘下斗笠,解下蓑衣,交給了利吉。
「你回去吧。」
「行嗎?」
「你留在這才會給我添麻煩!」
「好的。」
借著拂曉前的黑暗,利吉如同脫兔一般朝著西面狂奔而去。
利吉消失不久,那幾盞提燈就來到沖田眼前了。
「喂,戶澤鷲朗在不在?」沖田高聲喊道。
「什麼人?」
「我是新選組的沖田總司。」
「戶澤!」話音剛落,沖田就狂奔向戶澤,邊跑邊拔出了刀,當劍刃尖離開了刀鞘的瞬間,刀刃就砍破了戶澤的斗笠,將其腦袋裂成兩半,戶澤的身體呈前沖的架勢,僵硬地倒在了沖田的腳邊,吭都沒吭一聲就咽了氣。
沖田低頭瞥了瞥戶澤的死屍,將刀斜至左下端。
對著三位隊員中一位年長的武士喊道:「我的事辦完了,這就走,你們可以回去了。」
年長的武士就是熟蝦夷先生,此人在維新後數十年,隱居在兵庫縣。由此可以推斷當時他並未和沖田交手。
沖田總司一生只在斬殺戶澤時,用過一次菊一文字,僅此一次。刀鋒和原先一樣,刀刃上毫髮無傷。
總司,幼名總次郎,春政。後改名房芳。文久三年結成新選組,是時,年饉二十歲。官拜新選組副長助勤筆頭一番隊隊長,立勛無數。然天妒英才,不假其壽,哀哉,其人病末與慶應四年戊辰五月三十日。
沖田家的文書
據沖田總司姐姐阿光的後裔沖田勝芳說,如今菊一文字被收藏在一間神社裡。但是在他父親(阿光的孫子)生前,勝芳詢問了三番五次,都打聽不出神社的名字和詳細地點。
沖田總司的最後時光是在江戶千駄穀穀池橋尻的一家植木屋(園藝師)的倉庫里養病中渡過的,後來他就是在倉庫里孤獨地逝去的。死時,菊一文字就擺在他的枕邊。沖田死後,菊一文字就寄在植木屋老闆平五郎的手裡,後來輾轉了多次才被交還至阿光的手裡。
阿光和他的家族後來移居至立川,後來她將菊一文字呈贈給了神社,從地理關係上來分析,那應該是東京都區域內的某間神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