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秋天,監察山崎蒸向土方彙報,「大林兵庫在普通隊員里口碑相當不好。」
山崎到沒有具體說大林到底做了什麼,只是籠統地說:「他有點狐假虎威。」
「狐假虎威,借誰的威。」
「比如說土方先生你。」
「我!」
土方顯得異常驚愕,他從初次見面開始,打心眼裡就討厭大林。
破格批准並提拔大林的是近藤,把大林升格為伍長,炮術師範的也是近藤。
大林現在和近藤的接觸相當頻繁,這是大林的一廂情願地拍馬屁。但是以副局長土方來看,就有些越級彙報之嫌了。大林有事沒事就要向近藤打小報告,甚至安排近藤到二條城去的儀仗都要特意找近藤請示,所以他進出近藤的辦公室比哪位伍長都多。
山崎對土方說道:「暗地裡大家都怕他。」
確實誰能知道大林和近藤在辦公室里談些什麼,誰能保證大林那張臭嘴不說別人的壞話哪?
「真麻煩!」
土方雖然討厭大林的奴才相,但是他和近藤一樣對大林的操炮技能崇敬無比。這也難怪,雖然兩人都是超級劍客,但對於大炮卻一無所知。比起阿部的半路出家,大林頭頂上那頂「科班出身」的大帽子就顯得珍貴無比了。
「我會讓永倉君傳話讓他注意一點的,可是山崎君……」
土方話到口邊欲言又止了,他手架在火盆上,閉目養神。好久之後他突然睜開眼睛,看著身邊的山崎,一臉的驚訝,似乎剛才發現了他的存在。
「山崎君。」
「是,」
「大林兵庫到底什麼來頭?」
山崎說大林有神道無念流的免許皆傳(正式教師執照),會操炮。他是永倉新八是師弟關係。除此之外,此人的來歷完全是個謎,比如他是在哪裡學習操炮技術的?
「有空給我查一查?」
等山崎剛退出了土方的房間,土方就直奔永倉的房間,非常巧,永倉正好一個人在房間里擦拭自己的佩刀。
土方向永倉說明了大林兵庫的種種惡行,並暗示這種不能團結隊伍的幹部,非常讓他頭疼。
「大林。」
永倉對這個名字異常陌生,一臉的迷茫。這也難怪永倉整天忙於隊務,忙得焦頭爛額。
「土方先生,這你可不能怪我,我在大林剛剛加入我們隊伍的時候我說的清楚,這個人就交給近藤先生和您了,對不對?」
「這話你就不對了,他和你是師弟關係,我是看著你的薄面才讓他加入的。」
「不,不是這麼回事。」
永倉把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我一點記不得這個人了,他一見面就劈頭就說自己是山澤先生的弟弟,曾經做過我的老師等等,我被他一下子給弄懵了,說實話我對此人的底細一點不清楚。」
「你這個混蛋!!」
平時不苟言笑的土方,臉上露出了難得的微笑。
「不過,你能保證此人不是間諜?」
土方不怕大林招搖撞騙,怕就他是個姦細。自從新選組進來,明的暗的不知混進了多少間諜。
「這個啊……」永倉收起了手中的刀。
「這個我不知道,監察部那幫人總不是吃乾飯的吧?」
「說的好!」
土方被永倉嗆得連招呼都不打,氣鼓鼓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監察山崎蒸前往庄內藩的京都藩邸,拜訪當藩的留守居役。
「在庄內鶴崗城內開過一個小小道場的大林兵庫,您有印象嗎?」
對方回答不知道。
山崎為了再次確認,有找來了最近新來京都的庄內藩的藩士,不過大家都說鶴崗城的人口不過數千,劍術道場更少。如果大林在那裡開過道場,在那裡居住過的人,多少肯定有些耳聞。可惜大家搜索枯腸,就是想不起有這麼一位「大林師匠」。
詢問走進了死胡同,山崎只好換個方向,打聽永倉的啟蒙導師山澤忠兵衛。
山澤的名氣看來比起大林大多了。
「山澤如果在江戶只能成為是鄉士,此人是鶴崗城外的齋藤河原的老百姓家出身。他又沒有弟弟,此人是否在籍,那就不清楚了。」
這對山崎都是廢話。
「大林兵庫自述曾經過繼給庄內藩的社家為養子,庄內有叫大林的社家嗎?」
「從無耳聞。」
山崎得到想要的回答,立即迴轉屯營。
他把自己匯總的情況給土方之後,土方一聳肩:「看來我們抓住狐狸尾巴了。」
土方等送走山崎,立即來到近藤的房間,要向他彙報情況,一進門就看見了房間里坐著的大林,土方不如聲色的把話題扯到了大林的家鄉上——庄內,只見大林面露喜色,眉飛色舞地說道:「土方先生,您知道嗎?庄內可是個好地方……」
「我老家在鶴崗城外齋藤河原,祖上也是普通百姓。那是塊肥沃的土地,可佔有土地諸侯只有不到三百多。我所在的酒井家的表告只有十四萬石,但實際上表高卻有四十萬石。那裡物阜民豐,人民都安於享樂,所以要是遇上天下大亂時,那裡的老百姓都是安於現狀,不思進取,結局就是只能落後於時代大潮了。」
「嚯。」土方心想:「他還知道的不少啊?」
「土方先生您什麼時候去庄內的啊?」
「呵呵,直到現在還沒去過。不過,前幾天我正好遇見一個剛從庄內藩來的旅客,我也是偶然提起你在我們這裡服役,可那人卻是一頭霧水。您說您祖上是百姓,後來過繼給了社家。可那位旅客說庄內藩內,沒有一家社家是姓庄內的,這是怎麼回事啊?哈哈」
「原來就沒有。」
兵庫放聲大笑,不過眼角已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大林家原本不在庄內,祖籍是在美作苫田郡,這個家族的大林久馬來到江戶接手了家兄的道場。我後來就成了久馬的養子,姓也改成了大林。美作的大林家族原本是戰國的土豪,是作州一百五十六家中的成員之一,現在主要從事庄屋,神主,百姓。」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可空洞無物的內容,和土方的問話牛頭不對馬嘴。
「這麼說您是作州人咯?」
「不過,我應該算是庄內的出羽浪人,大林只不過是我隨便取的一個姓氏罷了。」
內容是強詞奪理。
不過大林的語氣雖然理直氣壯,但語氣到底有些猶疑不定。
「是,是」
近藤好像明白了什麼,他終於明白了什麼。
「大林君你的操炮技術在哪裡學的?」
「我是自學成才。」
大林一臉的得意,「雖然說是自學成材,但是我還是得到了我大哥一位同門的熱心指導。」
「這位同門是……。」
「安野。」
「嗯……」
「安野均。」
土方對安野這個姓氏有印象,但是不甚清晰。這也難怪,他對炮術家並不是這麼熟悉的。
(這小子總還是有些怪!)
土方想起了一件事,最近某天他看見近藤在把玩一個精緻的印籠。
近藤得意洋洋的把印籠給土方看,「這玩意還不錯吧?你好好看看。」
這是個用料上乘的印籠。
印籠是用一塊象牙雕刻出來的,表面精細地雕刻著能劇猩猩的一個場景。
近藤隨手遞過來一把放大鏡,土方接了過來,仔細觀察雕刻,發現雕刻師將猩猩的表情,毛髮的絲縷,服裝的質感都刻畫地細緻入微。他猜想這絕對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至少是位大旗本,藩王的隨身之物。
「您從哪弄來的?」
「大林送給我的。」
近藤一臉的喜悅,這個印籠原來是大林的心愛之物,近藤垂涎它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有天兩個人又談起了這個印籠,近藤提到這個印籠上的蓋子做得嚴絲合縫,蓋上蓋子一絲縫隙都看不見。「真是巧奪天工。」
「那您就笑納了吧。」
大林二話沒說,就把印籠奉送給了近藤,近藤眼看垂涎多日的物件,這麼簡單就到手了,高興非常。
「來而不往非禮也,您看中我這什麼,請儘管說。」
近藤取出了一把陀羅尼勝國造的短刀,送給了大林。
(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土方如此看待大林對近藤的獻媚,自從新選組成立以來,對近藤獻媚的人,從人品上來說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是小人。他們接近近藤,目的就是借著近藤權威在新選組裡結黨營私如武田觀柳宅,谷三十郎,還有和大林同名不同姓的酒井兵庫。在土方的眼裡,這些人都是危害新選組秩序的蠹蟲。這些小人的下場也是大同小異,往往是在刀光血影中,露出了自己膽怯的本性,最後無路可走,只能私通薩長兩番,另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