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乃寶藏院流 第一章

「這次要加入我們隊伍的人,來頭可不小!」

文久三年四月,在櫻花飄落的季節,近藤眉飛色舞地對齋藤一說。

此時新選組剛在壬生駐紮不久,隊伍里近藤派和芹澤兩派人一共十六,七個人。從身份上來說他們已經正式成為京都守護職的麾下(御預),新選組上上下下每天都在為募集新隊員東奔西走。

齋藤剛從外地趕回來,這次為了募集隊員,他特地從大阪趕赴播州,其間走遍了各處的道場為的就是招兵買馬,擴充新選組的隊伍。

「他是何等樣人?」

「他是個使寶藏院槍法的高手,此人在大阪開了間很大的道場,而且口碑很好。據說他憑著槍法就能掙的千石的功名,學問也很好,為人也很慷慨。」

「您見過他了?」

「還沒那。」

「我翹首以盼。」

齋藤顯得非常高興,此人在已經在本書登場了數次。

他的劍術沒有沖田那種天份,但為人坦蕩。他和土方、沖田、永倉、藤堂,加上伊東甲子太郎、服部武雄同時參加新選組,是隊伍里有名的劍客。

齋藤本來是齋藤播州明石藩的浪人,祖上世世代代居住江戶。他和近藤不是天然理心流同門師兄弟。但是他很早就出入小石川小日向柳町的近藤道場,和永倉新八,藤堂平助,原田佐之助混得很熟,當近藤告訴他正在招募浪人時,他毫不猶豫答應了:「我也要參加你的隊伍。」

但是齋藤是個堂堂正正的藩士,在江戶和本藩都有一大堆事要處理。所以他來到京都的時間比起近藤晚了一步。自從近藤成為新選組的組長之後,他就把同門的土方、沖田、井上源三郎,加上永倉、藤堂和齋藤團結起來,成為了他的心腹。

(等新選組初具雛形之後,齋藤立刻升任為幹部,和近藤出生入死。維新之後,齋藤隱姓埋名「山口五郎」,在東京高等師範當了一名劍術教師。)

這次談話不久,齋藤就前往大阪繼續他的工作。事情料理已畢,他就前往位於淀川的船宿(水上旅館)「京屋」寄宿。「京屋」和新選組關係相當密切,新選組人員來大阪出差時都是借宿在這家旅館。

這天傍晚,土堤上一隊縴夫,拉著齋藤乘坐的三十石船在水波蕩漾的淀川里逆流而上。

所謂的三十石船,內部布置其實非常簡陋。內部的船艙上鋪著草墊,船室只能放上三十石的貨物,窄窄的空間用草繩隔開幾個小方塊,在這個小方塊里借宿一夜要一個天寶錢。但是一個人要想橫著躺下,至少要借上三個床位。

齋藤很早就預訂了三個床位,他知道如果不及早訂位子,等到住滿了之後,恐怕拿多少錢都只能買個小方塊,坐著等到天亮。

可是船經過大坂八軒家前,等旅客上下完畢,正準備起錨時,碼頭上突然走來了五個武士快步跳上了船。

此時船上還有五個空位。

船已經劃離了岸邊。

齋藤蜷在被窩裡,眯著眼看著那五個武士。

五個武士年紀都不大,但是上下服裝華麗,佩刀也是金光閃閃的。

這幫人沒好氣地說道:「船老大,船老大,我早就訂下了床位了,把草繩給拉開來!」

「這恐怕不好辦。」

船老大面無表情地回答道,確實,船宿上住宿也講個先來後到,旅客想訂床位不能上了船再訂。

「您看看,這裡的船位早都睡滿了,您不見得教我把客人扔到河裡,給你們空床位吧!」

「你小子太猖狂了!」

「呵呵,我從小就是個沒娘管教的人。」

「真是個有膽量的船老大。」齋藤心想。

站在船老大身前的武士,頭上打著一個大大的髮髻,皮膚黝黑,突出的腮骨,一眼就是個小人。

武士身旁站著一個剛剃下了弁發的年輕人,他穿著和武士一樣綉著十六個花瓣菊花的家紋。不仔細看真以為他們是父子倆。但是仔細一看,還是能夠發覺,年輕人皮膚白皙,尖下巴,大大的瞳孔,臉龐顯得非常秀麗。

剩下的三個人對領頭的武士,顯得畢恭畢敬,看來他們是領頭那人的徒弟。五個人都滿口上方地區的口音,一眼看去就是難纏的角色。

其中有個人舉著大槍。

齋藤知道,幕府禁止浪人持槍旅行,從大阪上來看這行人是教授槍術的武師。

突然,齋藤腦子一轉,這難道就是近藤所提到的谷三十郎嗎!

想到這裡,眼前的人就突然變得挺拔雄偉了,左看右看像是個武術家,渾身上下顯得英氣勃發。

「真是條好漢!」

可齋藤仔細一聽,谷三十郎正和船老大交涉,一定要讓他讓出一塊床位,給他和自己的兒子。

船老大經不住谷三十郎執拗的請求,終於開始四處踅摸找占著幾個床位的客人,可整條船上除了齋藤和另外一個看上去富裕的町人,能占著兩個床位。

「真麻煩。」町人嘴裡嘟噥著,一翻身,繼續睡覺。

齋藤一看這情況,站了起來,「船老大讓他們進來吧,我讓給他們。」

船老大看齋藤為他解了圍,感激非常,忙不迭地對齋藤表示千恩萬謝。

不過船老大身後的谷,依然趾高氣揚,對齋藤連招呼都不打。看他臉上的表情,好像是說「我只是和船頭交涉,沒有和打交道。憑什麼對你打招呼啊?」

兩個人在窄窄的船間擦肩而過,不知齋藤是有心還是無意,他和谷撞了碰頭,整個船身隨之一晃。

「對不起。」齋藤低聲說道。

「呃呃。」谷嘟囔著,抬頭就想看齋藤的臉長得如何。可船艙里很暗,什麼都看不清。他甚至都沒對齋藤說謝謝。他這種自尊自大,一是因為對自己有武藝有自信,二是對自己擁有的京都守護麾下身份感到驕傲。

等到了伏見寺田屋的河灘上,齋藤避開谷三十郎一行人,快步下船,趕回壬生的屯營。

等趕回屯營,谷三十郎一行人並沒有跟著回來。齋藤也沒在意,他想那些人應該是去京都觀賞風景去了吧。

果然,第二天,谷三十郎才帶著手下人慢慢吞吞來到了屯營。

近藤按照一直以來的習慣,將這些人帶到了一間小房間。等所有的人坐定之後他開口說道:「各位,今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希望能偶互相提攜,通力協作。谷先生的槍法天下聞名,今後一定要請您多多關照了。」

近藤剛說完,谷立即起身,按照門徒的拜門順序一個一個介紹,他們的出身,武藝水平等等。

齋藤也在歡迎的宴會中,谷三十郎根本沒有在意他的存在。谷自然不會在意在黑暗船艙中擦肩而過的人,當然也不會記住齋藤的臉龐。可是他的養子和門徒的臉上就不這麼自然了。

谷三十郎的養子盯著齋藤看了半天,可依然狐疑萬分。齋藤也盯著他看,發覺齋藤的養子身上的黑色套裝非常新,估計是到了京都之後新買的吧,衣服上的家紋也已變成了九曜巴樣式了。

「我怎麼記得在船上,他衣服上和谷的家紋一樣,都是十六葉菊花了。」齋藤心裡充滿了疑惑。

近藤聽著谷三十郎高談闊論,突然發現谷三十郎有一口中部口音,好奇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谷三十郎是這麼回答的:「呵呵,什麼事情都逃不過近藤先生您的法眼。其實我出生在備中松山,祖上代代都是板倉家的家臣。到了我父親這一代,才轉到大阪,後來就在那瑞安家了。為了省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對外一直自稱我是大阪浪人。」

「原來如此,這麼說您是板倉家的人咯?」

谷三十郎一番話使近藤對他更尊敬了。

可同席的齋藤側耳傾聽谷三十郎高談闊論,眼睛卻盯著別處。板倉家是譜代大名家中的名門,家紋是九曜巴。谷三十郎的「兒子」衣服上也有個一模一樣的圖案。

谷三十郎意外地輕描淡寫般介紹他的兒子:「這是犬子谷喬太郎重政。」

後來才知道介紹谷三十郎入隊的人是原田左之助,此人是新選組在江戶成立時期以來的元老。

有次借著閑聊,齋藤向原田打聽谷的兒子來頭。

「那毛頭小夥子什麼來頭?」

「這個啊,俺們不知道唻。」

原田倒不是裝傻,他自從脫離伊予松山藩直到在江戶加入新選組,期間在大阪盤桓了將近半年時間,他就是在那段時間認識谷三十郎的。

「那時節,我可沒看見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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