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州的姦細 第五章

新作很快就習慣了這種刀光血影的生活。

「萬事開頭難」。殺人,對新作很快就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了。剛開始,他對自己很沒信心,因為自己的劍術沒有經過實踐,不知在真刀真槍幹起來之後,效果如何。自從第一次殺人以後,他的劍術進入到一個新的境界。這不是使劍的技術有了進步,而是使劍人的一切得到了徹底的改變。

以前在道場練劍時,對手之間的招數千變萬化。可到了真刀真槍上的時候,需要的只是一招致命。而且,每次戰鬥時的對手都不一樣,只要有「一招鮮」,就能「吃遍天」。幾場生死搏鬥下來,他知道戰鬥不用耍花架子。戰鬥只需要豁出命去和敵人干,把大刀耍得飛快就行了。要把敵人當作一件擺設。這種冷酷都是數場生死搏鬥留給他的經驗。小園感覺到他身上冷酷的殺氣就是殺人的經驗。

在駐屯地的道場,每天隊員都會練習劍術。

這天,新作剛打敗了一個同僚,伍長松永主膳用竹刀敲了敲他的背。

「喂,咱們比劃比劃。」

新作極不情願地戴上面罩,擺好功架。和這個「殺人狂」對陣,這可是第一次啊。他調整了自己的呼吸。大喝一聲:「呀」。這是一招聲東擊西,為了先唬住對手,然後再壓著他的頭連續擊打。如果對手能躲過了第一招,接下來就繼續尋找對手招數中的破綻,尋機打擊他的頭部。新作的身材修長,使用這種作戰方法有優勢。實戰中他已經嘗到了使用這種戰術的甜頭,希望在訓練中把它搞得盡善盡美。

主膳的攻擊方向是上身。他有個習慣,兩肩抬得很高,這種低級錯誤,應該是不會發生在一個老手身上的。

可是,主膳卻是佔盡先機,新作雖然不在乎勝利,可被主膳擊中上身三次、手臂兩次後。氣喘吁吁地說道:「我認輸了。」

「早著哪!」

主膳透過面罩射出犀利的眼光。兩個人幾乎搏鬥了小半刻,新作兩次被擊中頭部,眼前直冒金星。右肋也腫了起來,手腕也不靈活了。這次較量里讓他遭到了慘敗。

「小子,你為啥總是猛攻我的臉啊?」

「我雖然輸了比賽,但到了戰場上,這種戰術更有效。」

「我說你的劍術也就是下三爛,不要跌跤裝馬步。」

「劍術上的千變萬化,比不上一擊致命。我又不是一流的劍客,這種方法最適合我了。長官你也不是被我搞得暈頭轉向兩三次了嗎!」

「豎子,你太放肆了。」主膳帶著一臉被部下侮辱的火氣,轉身走了。

第二天,發生了一件決定新作命運的小事。

新作巡邏回來,就看見宿舍台階前面,撒滿了黃沙。

肯定這裡有過血跡,剛被人打掃完。雖然撒了黃沙,還是可以看出流的血不少。

新作想起大門口也撒過了沙,轉身回來看看。果然如此,不過和台階前的血不是同一個人的。

向沒有出勤的同僚打聽了才知道,門邊的血跡是楠小十郎的,他是按照隊規被原田左之助正法的,和他一塊被砍頭的還有御倉伊勢武,劊子手是齋藤一。

「台階前面那一灘呢?」

「荒木田左馬亮。」

「……。」

據目擊現場的隊員說,當時荒木搬了張凳子到宿舍前的石階前,正讓剃頭匠給他剃「月代」(前額部到頭頂的頭髮)。

荒木田顯得很高興,哼著小調,從他背後閃出一條影子,這人是隊里的元老——永倉新八。

「啊,你今天要到島原(京都地名)去泡馬子啊?」邊說邊學著荒木田的樣子也哼起了小調。「怎麼你跟我唱的不太一樣呢?」說完永倉從腰裡拔出了一把短刀。

「永倉先生,你應該這麼唱。」荒木田很驕傲地示範了起來。永倉乘他不注意,從剃頭匠的右手的空擋里刺進荒木田的背。荒木田疼得一下子跳了起來,連插在身上的短刀都來不及拔掉,撒腿就跑。永倉在背後緊追,一刀砍在荒木田的腰上,他疼得身體縮成了一團,可還是拚命往前跑。跑到第四步,永倉從右面趕上去,一刀砍飛了他的腦袋。刀口裡一點血也沒有流出來,有人說大概他腰上挨了永倉一刀,往前狂奔時,已經斷氣了。

「為什麼要殺他?」誰也回答不出。

到了傍晚,副組長土方正式發表了文書,大家看了才知道他犯了什麼罪。荒木田、楠和御倉,據說都是長州藩的姦細。

新作心想:「奇怪阿,人數不對啊。吉田不是跟我說過,除我之外還有一個呀。」

被殺的這幫人里,肯定有兩個人是被冤枉的,如果這樣的話,誰又是新作的同道呢。荒木田?有點像。

不久,新作請假找到了小膳,他猜想這個女人可能知道點什麼。

「我們有個人暴露了。」

「呃。」小膳吃了一驚,從她臉上驚恐的表情,就知道她知道另外一個人的名字。她能夠知道卧底的名字,新作就知道她在長州的諜報部隊里的地位不低。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在五天前吧。」

「噢,」小膳緊繃的臉一下子舒展開了,新作知道自己猜錯了。他肯定昨天或是今天,小膳曾經和那個同道中人見過面,或是和長州方面的某個人見過面了。總之,那個同道還活著。

「到底是誰?」

「別疑神疑鬼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那人知道新選組裡有我這麼個人嗎?」

「那還用說,他跟你相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小園待在裡面不出來啦?你們兩個人就這麼完了啊?」

「這個,那個……」新作猶豫了好久,「我要找時間好好和她談一談,只要我在壬生浪士(新選組)待一天,她總要和我鬧彆扭。竹生島的辯才天女真是結下了一樁啼笑因緣。」

「您這麼說,我就沒法做人了。辯才女神沒有把你和小園拴在一起,但是我卻把你拽上了賊船。」

小膳這個很內向的女人,難得地笑了笑。那張皺皺的臉,加上嘴裡一口爛牙,反而讓新作感到了一種異樣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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