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臆想 四 悟空之戰

(粗暴提示:本節內容均為虛構,是一篇科幻小說。)

悟空

公元2019年10月1日,中國貴州,南州平塘縣。

在北京舉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的盛大閱兵儀式的同時,貴州省的這個偏遠的山谷中卻集中了全世界幾乎所有知名的天文學家。

全世界最大單口徑的射電天文望遠鏡「FAST」終於在今天迎來了落成的日子,國際天文聯合會(IAU)主席賈斯比博士親自來到貴州為FAST剪綵。

歷時一年多的FAST徵集中文名稱的活動也在今天揭曉了答案,最終確定的中文名稱由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台的嚴俊博士宣布。全世界的天文愛好者為FAST起了無數的中文名,最終,一名來自上海的科普作家起的名字——「悟空」,被正式定為FAST的中文名稱。

經過整整12年的建設,「悟空」終於將在今天正式啟用。這台超級射電望遠鏡其實就是把一個巨大的天然山谷規整成一個標準的鍋型,它的接收面積足足有30個足球場那麼大,在它巨型的拋物面上貼了102萬片純鋁片。在天宮一號上也能用肉眼看到這口全球最大的「鋁鍋」反射的光芒,它毫無疑問將成為21世紀人類最偉大的工程之一。

悟空的建成是全球天文界的一件盛事,同時也是全球SETI(地外文明搜尋)愛好者的盛事,因為悟空一下子把人類尋找外星人的能力提高了50倍。

汪若山

汪若山博士,42歲,悟空SETI項目的首席科學家,畢業於美國康奈爾大學的射電天文學專業,師從美國最著名的射電天文學家法蘭克·德雷克,曾經在美國阿雷西博射電天文台工作過5年。他在30歲的時候以一篇《系外行星大氣層的射電天文實證》的論文引起了全世界同行的關注,在這篇論文中他第一個提出了一套如何利用大型射電天文望遠鏡觀測到系外行星大氣存在證據以及分析大氣成分的方法。

汪若山從小就是一個外星人迷,喜歡看跟外星人有關的一切書籍和電影,特別是投在了導師德雷克門下攻讀研究生後,受大師德雷克的影響,對尋找外星人就更加痴迷了。

能夠成為悟空射電望遠鏡的SETI項目負責人是汪若山這輩子最大的夢想,為了能夠競爭到這個職位,他付出了極大的努力。不但在學術上要能夠通過嚴苛的考核,在心理素質上也必須通過極為複雜的審查流程。對該職位負責人的心理素質的審核其實是對汪若山在信念上的一次全面考核。

這是因為經過半個多世紀的大辯論,最終反METI派佔據了絕對上風。他們推動IAU通過了SETI國際公約,禁止一切未經授權的METI行為。

而掌握了像悟空這樣的大型射電天文望遠鏡控制密鑰的這些人被IAU稱為「信使」,「信使」必須在信念上完全支持SETI國際公約。而汪若山則是所有「信使」中安全級別要求最高的,因為他所掌握的悟空的綜合性能是排名第二的阿雷西博的50倍。

IAU為了防止誤操作或者「信使」的心理失控,制定了一整套極為嚴格的流程來限制悟空對外發射信息,流程之複雜,規定之嚴格,不亞於核大國啟動對他國全面核打擊的流程。

然而,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知道汪若山其實在內心深處是一個堅定的METI擁護者,一個人是他的導師德雷克教授,另一個人則是汪若山自己。

德雷克

此時的汪若山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打開平板電腦,一封帶有IAU標誌的加密公函正提示他閱讀。打開之後,首先跳入眼帘的是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藍色標誌。汪若山心念一動,他知道,這或許就是他期待已久的那封郵件。

汪若山打開郵件閱讀了起來,沒錯,這正是他精心計算了5年之久的那個啟動計畫的關鍵郵件,他知道這封郵件遲早會來,但是當它真正出現的這一刻,他依然忍不住有些緊張。

這是一封NASA通過IAU轉發過來的希望取得悟空幫助的正式公函,信的內容很簡短:

尊敬的汪若山博士:

我們在1977年發射的旅行者1號探測器已經到達電力的極限,我們所有的射電望遠鏡能夠發射的信號功率都已經達不到它能接收的信號功率下限。我們希望取得悟空的幫助,替我們向旅行者1號發送必要的指令。

謝謝。

NASA

汪若山把這封郵件讀了好幾遍,這是一封意料之中的郵件。此時,他陷入到了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之中,6年前的往事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6年前,在德雷克教授的家中,汪若山與老教授有過一次長談。

已經80多歲高齡的德雷克教授精神矍鑠,在天文界也仍然活躍。作為SETI事業的奠基人,德雷克在上世紀60年代提出的外星文明與地球文明接觸可能性的估算公式影響深遠。

汪若山敬重老教授如同敬重自己的父親,師生有著相當深厚的感情,這次時隔多年再次相見,自然有許多話要講,但很快,三句話不離本行,倆人又談起了外星文明的話題。

汪若山說:「教授,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很想問您一個私人問題。」

德雷克抬抬手,「但說無妨。」

「40年前,在您的主持下,人類朝武仙座M13球狀星團發射了阿雷西博信息,您現在有沒有一點後悔呢?」

「你希望我後悔嗎?若山。」

「教授,我也知道這是個偽命題,再去談後悔不後悔已經毫無意義。我只是想知道這麼多年來,您的觀點是否有了變化?」

德雷克微笑了一下,「有變化。但恐怕要讓你失望的是,我比40年前更加感到METI的迫切,而不是後悔。」

汪若山問:「為什麼?」

德雷克反問道:「你覺得一個落水的孩子靠自己的力量能獲救嗎?」

「很難。」

「是的,想要自己學會游泳而獲救,很難,他需要別人幫助。這40年來,我沒有看到人類在一點點學會游泳,恰恰相反,我們越陷越深。僅僅40年,森林減少了一半,而沙漠增加了一倍,越來越多的國家擁有了毀滅世界的核武器,滅絕世界的核按鈕從兩個增加到了8個,溫室效應已經導致全球氣溫升高了兩度,乾淨的飲用水源減少了30%,還要我再說下去嗎?」

汪若山嘆了口氣,「這些確實是令人痛心的事實,但外星文明就一定能成為人類的救世主嗎?」

「我不知道,正如你也不知道人類是否一定能自己學會游泳一樣,我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個世界越變越糟糕,我們總該為此做點什麼吧。」

「但METI的後果可能是人類的滅頂之災,至少,這個風險是存在的。我們值得去冒險嗎?」

德雷克看著汪若山,緩緩說道:「孩子,我堅信一個能夠跨越恆星際空間到達地球的文明至少是一個徹底解決了能源問題的Ⅱ類文明,我們在他們眼中只是宇宙動物園中的一頭珍稀動物,我實在想不出一個Ⅱ類或者Ⅲ類文明去滅絕宇宙間如此稀有罕見的生命的理由。是的,我確實給不出證據,但這無關證據,這是我的信仰。人類文明是一個已經落水的孩子,我們應當大聲叫一聲:『Help!』」

汪若山突然顯得有點激動,「教授,我想告訴您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我也是一個堅定的METI擁護者,但是我從來沒有對外界暴露這一點,因為我決定要去競爭『信使』。」

德雷克顯得有點吃驚,「若山,一直以來,你都是以一個反METI者的面目出現的,你是怎麼突然轉變的?」

「教授,實不相瞞,我的觀點其實早在跟您讀研究生期間就形成了,但我一直把自己扮演成一個反METI者,那是因為我有更長遠的考慮,我需要尋找實現自己信仰的機會。」

「我感到非常意外,那麼你自己是怎麼看待那些對METI的普遍質疑的?」

「雖然我跟您一樣,支持METI,但是,我跟您的理由卻很不一樣。我承認METI的風險,但在我看來,METI是現在人類文明能夠給自己在宇宙中留下一點足跡的唯一方式。換句話說,我想建立一個太空中的地球文明博物館。」

德雷克這次是真的吃驚地望著汪若山,「實在想不到,你竟然有這樣的想法!」

汪若山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碧藍的天空,說道:「這個宇宙中有生就有死,文明也不能例外。地球文明在浩瀚的宇宙中如同一顆小小的火苗,只需要小小的一口氣,就會把它吹熄。我們面臨來自宇宙的危險,也面臨來自人類自身的危險。我不知道人類文明還能存在多久,但作為人類的一分子,我希望我們這個在宇宙中或許僅僅是幼稚的嬰兒文明也能留下我們存在過的痕迹。以我們現在的科技,想在地球上保存100萬年以上的信息的方式只有一種,那就是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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