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娃遇害的夜晚 第二節

「我殺死的。」高田閉著眼睛說。

這一瞬間,十津川覺得似乎已明白三年前的殺人案了。

「高田先生。」龜井在一旁說。「你是首尾木大道的弟弟?」

「是的。」高田竟不假思索地承認。

「你是入贅到高田家的嗎?」

「提這些幹嘛?」高田不勝其煩地搖頭。「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未必吧?」十津川說。

高田默默注視十津川。

十津川毫不在意,繼續說道:「高田先生,如果我說錯的地方,請你坦白告訴我。三十幾年前,你愛上年輕貌美的高田禮子,打算娶她,但首尾木家的人澈底反對。反對的理由之一也許是高田禮子家中有精神異常的人。因為所謂望族是很重視血統的。但是你放棄首尾木的姓氏,而與高田禮子廝守在一起。」

「……」

「你們生下史郎,而你跟首尾木家幾乎到了互不往來的地步了,不幸的是高田禮子不時呈現出精神錯亂的徵候,甚至曾經入院,因而首尾木家對你們更是採取摒棄的態度。但首尾木家的人之中,只有善良的明子對你們表示諒解與同情。你一定盡最大的能力照顧高田禮子,為她租房子,讓她過著一種分居的生活,以方便她寫詩,這大概是其中的一項。史郎長大後,離開歧阜,前往東京。就在三年前,悲劇發生了……」

「是我殺死禮子的。」

「不是的,不是你殺的。如果是你殺害她的,那麼三年後的今天就不會再出事了。因為犯罪服刑是很合乎情理的,正因為三年前發生不合情理的事,所以三年後的今天再度發生命案。這是我的看法。三年前到底誰殺害高田禮子呢?如果兇手是完全無關係的人,那麼你就無須頂罪服刑了。兇手是首尾木大道嗎?不可能,因為他把首尾木家的名譽視為最優先,他不可能跟你或高田禮子見面的。山本或首尾木美也子也一樣。剩下來的就是明子了,我猜想心地善良的她,一定時常瞞著父親,偷偷去看你與高田禮子。而三年前終於出事。明子一定不是故意要殺高田禮子,既然如此,可能性最大的是,她去看高田禮子時,禮子突然精神錯亂髮作。瘋狂的高田禮子撲上明子,經過一陣扭打、分開之後,明子這才發現高田禮子竟然斷氣了。我的猜測對嗎?」

「……」

「倘若明子因殺害嬸母被捕的話,有名望的首尾木家將會蒙羞。所以禮子女士之死暫時密而不宣,首尾木家迅速召開親族會議,結果由你頂罪,你開車將禮子女士的屍體載到金澤,在當地自首,以便不讓歧阜的人知道。因為你已經改姓高田,即使金澤的報紙登出來,不會引起歧阜人的注意。而禮子女士的租處,則以病死的藉口搪塞過去。對你而言,既然愛妻已不在人間,活下去也許談不上什麼意義,另外也許你覺得明子誤殺高田禮子是你的責任。所以你便默默接受法律的制裁,承擔罪名。我的猜測對嗎?」

「……」

「你認為犧牲自己,一切都沒事了。但是後遺症仍在,明子不堪留在歧阜,而離開故鄉,前往東京。我想明子的內心可能懷著各種不同的感傷。對於只考慮名譽的父親感到反感,同時對於你的頂罪感到歉疚……。明子到了東京之後,便跟你的兒子史郎見面,然後明子當土耳其浴女郎,應召女郎,賺錢供史郎揮霍,凡是史郎的要求,她有求必應,讓他在大腿綉玫瑰花,也墮過胎。我最先以為那是明子對史郎的愛情,雖然以愛情而言,未免太不尋常,但另外再也想不出其他解釋了。現在我總算明白了,那不單是愛情,而是一種贖罪。」

「這些我完全不知道,我只聽說她跟我兒子結婚。」

「他們當然不會告訴你。他倆的生活一定宛如互相在傷害著對方。對明子雖是一種贖罪,但一定不是快樂的。她在從石垣島寫出的信中,提到曾考慮到死,我想這是她心理的最好寫照。至於史郎呢?我想他大概也一樣,他傷害明子,同時也傷害自己。而明子逐漸感到壓力沉重,不勝負荷,考慮到向警方透露內幕,否則她即使當土耳其浴女郎、應召女郎,並未做到真正的贖罪。但她如果向警方透露內幕的話,首尾木家便要蒙羞了,明子因而遇害。」

「實在太可悲了。」

「山本老先生大概知道誰是兇手,也許他勸兇手自首,所以他也遇害了。」

「你認為兇手是史郎嗎?」

「史郎在遺書中承認一切,雖然我們不認為他是兇手,但我們找不出真兇,須要你的協助。」

「史郎既然不是兇手,為何寫那樣的遺書?」

「也許有兩個原因,一是所謂的強迫觀念,他認為他自己也會像母親一樣發瘋,不久於人世。二是基於懺悔,認為明子的死是他害的,是他的責任,所以他才打算一個人承擔全部的責任。」

「傻瓜!我一個人犧牲就夠了,我以為只要我一個人入獄,其他人都會幸福的……」

「請你跟我們合作,三年前的事件是否像我剛才說的?」

「那些往事過去就算了。」

「難道你願意你兒子被當做殺人犯?」

「人死就算了,何必再攪得天翻地覆?」高田板著臉孔。

無論十津川詢問什麼,他一概三緘其口,堅拒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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