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無功的催眠

宋佳對洪鈞的感情非常複雜。她喜歡洪鈞,但知道這種感情是不會有結果的,因為她不忍心去破壞洪鈞與肖雪之間那近乎神聖的愛情。昨天上午在首都機場與洪鈞分手之後,她的心裡便產生了一種失落感。她已經習慣了和洪鈞在一起的生活。雖然只是一起工作,但每天都能見到洪鈞,每天都能和洪鈞一起說笑,她就很滿足。在潛意識中,洪鈞已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因此,每當洪鈞去外地時,她就會有一種失魂落魄的感覺。

今天是休息日,宋佳懶洋洋地在自己的房間里看書。為了做好洪鈞的助手,也為了以後參加律師資格考試,她在自學法律。然而,枯燥的法學知識既不能使她緊張也不能使她興奮。雖然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書上,但是書中的內容卻很難進入她的大腦。突然,一個念頭浮上腦海——她為什麼不能在這個案子中做些事情呢?她想到了佟文閣的病。對呀,如果她利用自己掌握的心理學知識幫助佟文閣恢複記憶,那可是在洪鈞面前立了一大功。她決心要給洪鈞一個驚喜!

於是,她仔細分析了佟文閣的情況,又翻閱了一些書,設計了一套「催眠方案」。下午,她打電話找到金亦英,談了自己的想法。金亦英開始有些不放心,但後來還是被宋佳說服了。兩人約好明天下午宋佳去醫院接金亦英和佟文閣。

10月8日,秋高氣爽。宋佳興緻勃勃地開車來到醫院。金亦英已經和大夫講好了,她們帶著佟文閣來到友誼賓館內的洪鈞律師事務所。進屋後,宋佳穿上醫生的白大褂,戴上白帽子。

金亦英對佟文閣說:「這是宋大夫,給你治病的。你得聽她的話。」

「我聽話。」佟文閣認真地說。

宋佳帶著佟文閣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讓佟文閣坐到一把轉椅上。然後她拉上窗帘,打開光線柔和的落地燈,站到佟文閣對面,用輕柔的嗓音說道:「佟文閣,你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認真聽我說的話。你明白嗎?」

佟文閣剛閉上眼睛,但馬上又睜開了,「我要上廁所。」

金亦英在旁邊說:「現在不能去。」

「我有尿,我憋不住了!」佟文閣轉向妻子。

金亦英不好意思地對宋佳說:「真沒辦法!讓他去吧。」

宋佳說:「沒關係。」

佟文閣回來之後,宋佳再次讓他坐到椅子上,並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佟文閣閉上眼睛,一副聽話的樣子。宋佳說:「現在開始,重複我說的話,但聲音要小。」

「現在開始,重複我說的話,但聲音要小。」佟文閣馬上重複起來,而且到最後才突然把聲音放小。

「這句不算,從下句開始。」宋佳很耐心地說。

「這句不算,從下句開始。」佟文閣又重複道。

宋佳很想笑,但是忍住了。「現在開始。」

「現在開始。」佟文閣重複著。

「聲音小一點。」

「聲音小一點。」

「再小一點。」

「再小一點。」

「再慢一點。」

「再慢一點。」

「很好。」

「很好。」

「我叫佟文閣。」

「我叫……不,你不叫佟文閣,我叫佟文閣。」佟文閣突然睜開了眼睛。

「閉上眼睛。」宋佳繼續用輕柔但帶有命令性的聲音說道,同時用手示意佟文閣閉上眼睛。

佟文閣猶豫了一下,慢慢閉上眼睛,重複道:「閉上眼睛。」

「我叫佟文閣。」

「我叫佟文閣。」

「亦英:我很想念你和琳琳。」宋佳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佟文閣寫給金亦英的信,一句一句地念道。佟文閣也一句一句地跟著。

屋子裡非常安靜,只有兩個人那虛無縹緲的聲音在空氣中飄蕩著。金亦英睜大眼睛看著丈夫。終於,宋佳念到了那句讖語。為了讓佟文閣能跟她念出這九個毫無關聯的字,她三個字一組地念道:「馱謨蟻;」

「馱謨蟻;」

「陸塹暮;」

「陸塹暮;」

「詰閔稀。」

「詰閔稀。」

「後退半步,」

「後退半步,」

「海闊天空。」

「海闊天空。」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請回答!」

「什麼——」佟文閣慢慢睜開眼睛,默默地看著宋佳,似乎是在努力回憶。宋佳和金亦英都緊張地看著他,期待著。佟文閣皺著眉頭,慢慢把目光移到妻子的身上。他的嘴唇顫抖了一下,輕聲說:「你給我買冰棍嗎?」

宋佳和金亦英愣了一下,不約而同地苦笑起來。

佟文閣看著妻子,著急地問:「怎麼,我說錯了?」

金亦英止住笑,不無憐愛地看著丈夫說:「沒錯。只是不該這會兒說。你應該回答宋大夫的問題。剛才那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哪兩句話?」

宋佳把那讖語和提示又說了一遍。佟文閣搖了搖頭,眼睛裡流露出茫然的目光。他又把臉轉向妻子,「我要上廁所。我有尿。」金亦英帶他去了衛生間。

從衛生間回來之後,佟文閣顯得有些煩躁,不願再坐到椅子上,總要求妻子去給他買冰棍。金亦英無可奈何地對宋佳說:「看來今天只能做到這兒了。」

宋佳點頭表示同意。她說:「這種治療不能著急,得慢慢來。我覺得,今天還是有成效的。明天再試試。而且我想看看他對計算機的反應。」

宋佳開車送金亦英和佟文閣回醫院。路上,金亦英給丈夫買了一根雪糕。佟文閣坐在車裡一口一口嘬著吃,津津有味。他不時地問妻子:「你想吃嗎?」但是當妻子真要幫他吃時,他又不讓了,臉上還露出奇怪的笑容。宋佳從反光鏡里看到這一切,心裡很不是滋味。

從醫院出來,宋佳開車回家,和父母一起吃了晚飯,然後又來到律師事務所。她想給洪鈞打個電話,談談她的「催眠方案」。但是拿起話筒之後她又改變了主意,她要等到最後讓洪鈞大吃一驚。於是她放下話筒,打開計算機,把佟文閣那封信輸了進去,並為明天的「第二療程」做好準備。當她打完那句讖語時,佟文閣的話又出現在她的腦海——你給我買冰棍嗎?她問自己,佟文閣為什麼總要讓人買冰棍呢?他的話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難道……

忽然,電話鈴響了。她猜一定是洪鈞,便高興地抓起話筒。

打電話的是金亦英,而且聲音非常焦急:「宋小姐,這時候打擾你,真不好意思!可是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了。我剛才往你家打過電話,你媽說你又回辦公室了。」

「出了什麼事情?」

「琳琳不見了!今天早上我們說好一起在家吃晚飯的。可她現在還沒回來!」

宋佳知道金亦英的女兒叫佟琳。她問道:「她會不會到同學家去呢?」

「凡是她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打電話問了。沒有。你知道,她無論出去幹什麼,從來都準時回家。如果臨時有事兒,她也會在電話錄音上給我留言的。可是……」

「你別著急。」

「我很擔心!你知道,文閣的事兒對她打擊很大。她一直很崇拜她爸爸。如果她再出點兒什麼事兒,我可怎麼活啊!」金亦英哽咽失聲了。

宋佳完全理解金亦英此時的心情,「金老師,我馬上就到你家去。」

宋佳來到金亦英的家時,金亦英正坐在客廳里悄然落淚。見到宋佳,金亦英站起身來,用手絹擦了擦紅腫的眼睛。「這麼晚了還麻煩你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可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琳琳到現在還不回來,我真要受不了了!」

宋佳扶金亦英坐到沙發上,安慰道:「別著急,金老師,總會有辦法的。琳琳今天到哪兒去了,您知道嗎?」

「早上她對我說,她要到天安門去寫生。她昨天就去過了。我說你在家多看看書,複習功課,很快就要階段考試了。可她就是不聽。」

「琳琳喜歡畫畫?」

「從小就喜歡。」

「她怎麼去的?」

「騎自行車。」

宋佳想了想,「我估計她就是畫畫入了迷,忘了回家。聽說,天安門廣場的夜景美極啦,還有彩色噴泉呢。不過,咱們還是做最壞的準備。我在公安局有朋友,我打電話讓他們給查一查,看有沒有出交通事故的。」說著,她便去打電話。金亦英愣愣地看著她。

宋佳打完電話,坐在金亦英對面的沙發上,尋找著話題,「金老師,你覺得今天下午的治療怎麼樣?」

「好像有點效果。」

「我覺得也是。金老師,我打算明天再加強催眠的作用。在西方國家,許多醫生在治療疾病時都採用心理療法,包括催眠療法。他們說催眠療法是歐洲人發明的,已有二百多年的歷史。其實他們不知道,中國早就有氣功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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