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入侵思維的技巧精要

「您的這個陰謀理論非常有意思。」古斯塔沃·維尼休斯說,他是巴西駐紐約領事館的政務次長。

丹妮爾·洛溫皺起眉頭。會見她的應該是領事本人,但來到領事館,她見到的卻是維尼休斯。次長非常英俊,非常自信,但洛溫覺得他非常沒腦子,怎麼看都像那種靠裙帶關係上位的角色,多半是巴西某個參議員或大使的窩囊廢侄子,被安排了一個能用外交豁免權掩蓋個人失誤的職位。

不過,洛溫對裙帶關係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她畢竟是美國國務卿的女兒。話雖這麼說,但這個親切而英俊的蠢貨還是氣得她想發火。

「你難道想說路易莎·卡瓦略是單獨行動的?」她說,「想說一個沒有違法犯罪前科但很有一些重要關係的職業政治家,忽然間腦子一熱就殺害了一名外交人員?而且殺人手段一看就知道是為了破壞地球和殖民聯盟之間的關係?」

「並非不可能。」維尼休斯說,「人們之所以會認為存在陰謀,無非是覺得一個人不可能造成那麼巨大的破壞。在美國,到今天還有人相信肯尼迪和斯蒂文森兩位總統遇刺是一個陰謀的一部分,而所有證據都指向一名單獨行動的兇手。」

「但這兩個例子都提交了有說服力的證據。」洛溫說,「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個。貴國政府請求國務院使用這條秘密渠道處理這個問題,而不是通過貴國在華盛頓的大使館。我們願意配合,但你們再找這種借口搪塞我,我們就沒的談了。」

「我沒有找借口搪塞你,我發誓。」維尼休斯說。

「那為什麼是你見我,而不是納西蒙多領事?」洛溫問,「這應該是一次高等級的秘密會議。我昨天特地從華盛頓飛來,就是為了開這個會。」

「納西蒙多領事一整天都在聯合國,」維尼休斯說,「在開緊急會議。她讓我替她道歉。」

「我來這兒之前先去了聯合國。」洛溫說。

「那是個很大的機構。」維尼休斯說,「你沒有遇見她並非是不可能的。」

「有人向我保證過,我會得到與卡瓦略女士的行為有關係的情報。」洛溫說。

「目前我什麼都沒法給你,我深感抱歉,」維尼休斯說,「有可能我們雙方在此前的溝通中產生了誤會。」

「是嗎,維尼休斯先生?」洛溫說,「自從1824年貴國向華盛頓派遣第一個特使以來,我們兩個國家的國務院就保持著密切的聯繫,這會兒怎麼就忽然有溝通障礙了呢?」

「這並非是不可能的。」維尼休斯說,這是他在對話中第二次使用這個短語,「微妙之意被誤讀是常有的事情。」

「我很確定此刻我們要產生誤會了,維尼休斯先生,」洛溫說,「但我不確定事情會變得多麼微妙。」

「請允許我說一句,洛溫女士,就這個特定的問題而言,關於事件本身存在許多模糊不清的假情報。」維尼休斯說,「關於事件發生的飛船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聽到了各種各樣不同的說法。」

「是嗎?」洛溫說。

「對,」維尼休斯說,「目擊證人的報告並不特別可靠。」

洛溫對維尼休斯微笑道:「維尼休斯先生,這是你的個人觀點,還是巴西外交部的官方觀點?」

維尼休斯報以微笑,打了個手勢,好像在說答案是兩者都沾點邊。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是一個可靠的目擊證人了?」洛溫說。

維尼休斯的笑容陡然消失。「你說什麼?」他說。

「你說我不是一個可靠的目擊證人,」洛溫重複道,「因為我就是那個外交使團的成員,維尼休斯先生。事實上,我不但在場,而且主持了判定劉聰死於謀殺的驗屍,還協助確定了謀殺是如何完成的。你說目擊證人的報告不可靠,你指的就是我。假如這個觀點反映了貴國外交部的看法,那我們就有一個問題了。一個非常大的問題。」

「洛溫女士,我——」維尼休斯說。

「維尼休斯先生,很顯然我們一開始就搞錯了,因為有人向我保證過我能拿到切實的情報,也因為你顯然是個毫無準備的白痴。」洛溫說著站起身。維尼休斯連忙跟著起身。「那麼,我建議咱們重新開始。你聽我說我們應該怎麼做。我下樓,過街,喝杯咖啡,也許再叫個百吉餅。我會花點時間好好享受一下。比方說半小時吧。半小時後等我回來,納西蒙多領事會在這兒等我,仔仔細細說清楚巴西政府掌握的有關路易莎·卡瓦略的全部情報,然後我會回去向國務卿彙報情況。順便說一句,免得你不知道,因為你知道的顯然不多,國務卿就是我父親,他無論如何都會接我的電話。假如半小時我回來後,納西蒙多領事在這兒而你不在,那麼我也許不會建議她今天就開除你。假如等我回來,她不在,我再看見一眼你這張洋洋得意的笑臉,那麼我建議你吃午飯的時候多休息一會兒,訂好返回巴西利亞的機票,因為明天這會兒你就應該在那裡了。這麼多細節你都記住了嗎?」

「呃。」維尼休斯說。

「很好。」洛溫說,「那麼我就等著過半個小時見納西蒙多領事了。」她走出維尼休斯的辦公室,還沒等維尼休斯反應過來,就已經走進了電梯。

洛溫穿過馬路,走進一家甜甜圈小店,她掏出手持終端,呼叫父親的辦公室,接聽的是幕僚長詹姆斯·普利斯科特。線路接通,普利斯科特沒有寒暄,開口就問:「事情怎麼樣?」

「差不多和預料的一樣。」洛溫說,「納西蒙多不在,把我丟給了一個特別智障的手下。」

「讓我猜一猜,」普利斯科特說,「是不是叫維尼休斯?」

「對。」洛溫說。

「他的愚蠢是出了名的。」普利斯科特說,「他母親是教育部長。」

「我就知道。」洛溫說,「這個媽寶男說了一句蠢得出奇的話,我揪住不放,告訴他要麼叫納西蒙多來見我,要麼我去掀起一場特大號的外交糾紛。」

「啊哈,入侵思維的技巧精要。」普利斯科特說。

「拐彎抹角說話對這傢伙不起作用。」洛溫說,話音未落,馬路對面的大樓忽然爆炸,衝擊波震碎了小店的窗戶。

洛溫和店裡的所有人都卧倒尖叫,第六大道上到處都響起了玻璃破碎和砂石亂飛的聲音。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看見小店的窗戶雖然被震碎了,但沒有從窗框里飛出來,店裡的人都活著,也沒有受傷。

手持終端的揚聲器里傳來普利斯科特的叫聲,她把話筒拿到耳邊。「我沒事,我沒事,」她說,「大家都沒事。」

「發生了什麼事?」普利斯科特問。

「馬路對面的大樓出事了。」洛溫說。她從還趴在地上的顧客之間走到門口,慢慢推開大門,免得震掉破碎的玻璃。她抬頭望去。

「看來我見不到納西蒙多了。」她對普利斯科特說。

「為什麼?」普利斯科特說。

「巴西領事館已經消失了。」洛溫說。她掛斷通話,拍攝第六大道上上下下的狼藉景象,然後以醫生的身份照顧街道上的傷員。

「亞馬遜分離主義者。」普利斯科特說。爆炸後一小時,他乘交通艇從華盛頓趕來。「他們說是這幫人乾的。。」

「開什麼玩笑?」洛溫說。她和普利斯科特在國務院駐外使節司的員工休息室里。紐約警察局和聯邦調查局已經錄過了她的口供,她也把照片發給了他們。這會兒她要休息片刻,然後要向國務院從頭再說一遍。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的。」普利斯科特說,「我只是在轉述巴西人的說法。他們聲稱那個組織有人打電話來說為此負責。我猜他們是希望我們忘記這個組織從未訴諸過暴力行為,更不用說千里迢迢去另一個國家,在一個戒備森嚴的地點安裝炸彈了。」

「顯然這些亞馬遜分離主義者非常詭計多端。」洛溫說。

「但你也必須承認搞得有點誇張了,」普利斯科特說,「為了不和你談話而炸掉他們的領事館。」

「我知道你在開玩笑,但就算為了說給我自己聽,我也還是想說:巴西人沒有炸掉自己的領事館,」洛溫說,「是路易莎·卡瓦略的夥伴乾的。」

「對。」普利斯科特說,「但還是有點誇張了。尤其是巴西大使這會兒已經趕到霧谷,正在向你父親報告他們所知道的有關卡瓦略生平和社會關係的全部情況。假如陰謀者的計畫是脅迫巴西政府保持沉默,那他們顯然錯得很離譜。」

「我看這未必是他們的計畫。」洛溫說。

「假如你想到了他們的計畫究竟是什麼,我非常樂意聽你說一說。」普利斯科特說,「不過今晚我還要回去見老洛溫呢。」

「我想不到,吉姆,」洛溫說,「我是醫生,不是私家偵探。」

「隨便瞎猜一下也行。」普利斯科特說。

「也許是為了吸引注意力?」洛溫說,「在美國土地上炸毀巴西領事館,兩個政府的注意力就會集中在一件事情上:領事館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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