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這裡就是你的舞台

哈特·施密特乘交通艇從克拉克到鳳凰星空間站,搭站內有軌電車到空間站的通勤主機庫,跳上每十五分鐘從空間站發出一班的擺渡船。擺渡船前往地面上鳳凰市樞紐總站的空間站航站樓,鳳凰星是人類星際殖民以來最古老和人口最稠密的星球,鳳凰市是這顆星球上最古老和人口最稠密的城市,這座城市的大多數公眾交通工具的彙集點就是樞紐總站。

哈特走出擺渡船,穿過太空港C航站樓,搭站內有軌電車前往樞紐總站的主航站樓。三分鐘後,哈特下了電車,從站台乘著長得誇張的自動扶梯來到主航站樓。這是人類建造過的最龐大的建築物之一,巨大的拱頂之下有店鋪、商場、辦公室和旅館,有公寓供工作人員居住,有學校供他們的孩子念書,有醫院,甚至還有拘留所,不過哈特還沒有親身體驗過最後那個地方。

哈特微笑著走下自動扶梯,踏上航站樓的地面。和平時一樣,他在內心裡想像著匆忙來去的人群忽然停下腳步,抓住身邊人的手,開始集體跳華爾茲。他很確定他在某部電影里見過類似的場景,不是這個主航站樓就是某個類似的航站樓或車站。當然了,這種事從來沒有在現實中發生過,但妄想一下也不會有什麼壞處。

他首先去了樞紐總站的坎貝爾旅館。哈特要了個比標準間稍大一點的房間,把行李扔在特大號床的床腳下,然後立刻開始享受起來。他在克拉克號上和另一名外交人員共用一間儲藏室大小的所謂「高級船員卧艙」,幾個月的這種生活之後,能夠一個人享用一個近四十平方米的生活空間,他像是來到了天堂。

哈特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沒幾分鐘就墜入了夢鄉。三小時後,他一覺睡醒,起來洗了個足夠熱也足夠長的澡,他打電話叫客房服務送餐,沒有忘記要一份軟糖聖代。他塞給送餐的服務員一筆慷慨的小費,吃得感覺自己要爆炸了才停下。他打開娛樂顯示屏,找到一個經典電影頻道,看著一百年前早期殖民者的情感糾葛和生死冒險——主演的演員早就死了——直到雙眼忽然自己閉上。他一口氣睡了十個小時,連夢都沒做。

第二天上午晚些時候,哈特從坎貝爾旅館退房,乘站內有軌電車去鐵路A車站,跳上沿途停靠加泰霍拉、拉福什、費里西亞納和泰勒博恩的311次列車。施密特一直坐到泰勒博恩才下車,跑了幾步,趕在車門關閉的最後一秒鐘跳上坦吉帕合快線。來到坦吉帕合,他坐上伊比利亞專線,到第三站克勞利下車。一輛轎車在車站等他。他認出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是布羅薩德·庫爾卓。

「布羅斯!」他和男人擁抱,「豐收節快樂。」

「長久不見,哈特。」布羅斯說,「豐收節快樂。」

「一向可好?」哈特問。

「就那麼回事唄。」布羅斯說,「給你老爸打工,送他這兒那兒跑。保持庫爾卓家族的傳統,充當施密特家族王座背後的黑手。」

「少來了。」哈特說,「我們還沒那麼不堪。」

「隨你自我安慰好了。」布羅斯說,「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上個月有一天,我送我老媽去醫院作檢查,你老媽出去開她的什麼組織大會了。你老爸呼叫我老媽的手持終端,問咖啡機怎麼使用。她一邊被醫生抽血,一邊教他先按哪個按鈕再按哪個按鈕。你老爸是鳳凰星最有權勢的人之一,哈特,但要是扔下他一個人過日子,他能把自己活活餓死。」

「有道理。」哈特說,「你母親怎麼樣?」瑪格達·庫爾卓也許並不真的是施密特王座後的黑手,但全家人無疑都非常喜歡她。

「好多了。」布羅斯說,「她正忙著做幾小時後你要塞進喉嚨里的那頓飯呢,所以咱們快點出發吧。」他接過哈特的行李,扔在轎車的後排座位上。兩人坐進前排,布羅斯輸入目的地,轎車開始自動駕駛。

「這個活兒好像不怎麼費神嘛。」哈特說,轎車自動駛離車站。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布羅斯說,「在我所謂的空閑時間裡,我認真研究詩歌,湊巧還挺成功的——謝謝你問起。我的詩歌還蠻受歡迎的,不過這種事情你也明白,相對性其實很強,而且幾百年來始終如此。現在我是一位有成就的詩人了,可惜幾乎一分錢都沒掙到。」

「呃,很抱歉。」哈特說。

布羅斯聳聳肩。「也沒那麼糟糕啦。你父親在這方面很慷慨。你了解他的為人。總喜歡說什麼人必須在世上走出自己的道路,還有什麼誠實做工的價值。他寧可去死也不肯送錢給別人,但給了我一份輕鬆得可笑的工作,薪水也很好,讓我能有時間打磨我的詞句。」

「他喜歡支持別人。」哈特說。

「對,」布羅斯說,「去年我的書得了新阿卡迪亞詩歌獎,他比我還自豪。我讓他把獎章擺在他的辦公室里了。」

「這就是我老爸。」哈特說。

布羅斯點點頭。「他也是這麼對待麗莎的。」麗莎是他妹妹,「讓她在家裡刷了一年馬桶,給她的薪水夠她念完病毒學研究生。他去參加了麗莎的博士畢業典禮。堅持和麗莎合影。照片擺在他的辦公桌上。」

「很不錯嘛。」哈特說。

「我知道你和他吵過幾架。」布羅斯說。

「我加入了殖民聯盟的外交部,沒有進入鳳凰星的政壇,他還在生我的氣呢。」哈特說。

「他遲早會想通的。」布羅斯說。

「這份工作你打算做多久?」哈特問,改變了話題。

「早就等著你問了。」布羅斯領會了哈特的意思,配合著說了下去,「獲獎幫我在梅泰里大學得到了一份教職。應該從今年秋天開始,但我請他們推遲一個學期,因為我想幫你老爸撐過這個選舉季。」

「情況怎麼樣?」哈特問。

「哎呀,老弟,」布羅斯說,「你難道都沒關注過?」

「我一直在太空里。」哈特說。

「戰況慘烈。」布羅斯說,「當然了,慘烈的不是你老爸。這兒甚至沒人和他競爭。他能一直待到不得不被抬出去的那天為止。但家園黨遭到了迎頭痛擊。在地區議會中失去了六十個席位。全球議會失去了九十五個。新綠黨和聯盟黨結盟,推選出新首相和各個部長。」

「怎麼會這樣?」哈特問,「我確實離開了一陣,但還沒久到鳳凰星會忽然轉性的地步吧。」

「我知道,」布羅斯說,「但地區選舉的時候我也投了新綠黨一票。別告訴你老爸。」

「最隱秘的黑暗小秘密。」哈特保證道。

「家園黨變得懶散。」布羅斯說,「他們執政的時間太長,忘記了自己還會在投票中下台。關鍵職位上出現了幾個爛人,兩起愚蠢透頂的醜聞,新綠黨換了個魅力四射的黨魁。種種因素加起來,民眾決定換個人試試看。我猜不會持久,新綠黨和聯盟黨已經開始內訌,PHP也會清理門戶。但你老爸還是非常不滿。尤其他是本黨全球戰略的設計師之一。崩盤讓他顯得很丟臉,至少他這麼認為。」

「哎呀,我的天,」哈特說,「這個豐收節一定會過得很開心。」

「對,他最近喜怒無常。」布羅斯說,「你母親努力給他鼓勁,但你回來了,今年豐收節可就是全家團聚,你知道一家人聚齊的時候他是個什麼樣。尤其是勃蘭特最近在聯盟黨內升得飛快。」

「施密特家的孩子們,」哈特說,「勃蘭特,叛徒,哈特,窩囊廢,韋斯……好吧,韋斯。」

布羅斯微笑道:「別忘了你姐姐。」他說。

「誰會忘記凱瑟琳呢?」哈特說,「難以忘記的凱瑟琳。」

「告訴你,他們都已經到了。」布羅斯說,「都在家裡。昨晚到齊了。所有人,包括配偶和孩子。我不騙你,哈特,我之所以來接你,有一個原因就是想出來清靜一會兒。」

哈特不禁苦笑。

說話間,施密特家族的莊園出現在了視線內,莊園共佔地120英畝,宅邸坐落在一座丘陵上,腳下是果園、田地和草坪。家。

「記得我六歲的時候,我老媽來這兒工作。」布羅斯說,「我記得我們開車過來,我心想一家人怎麼可能住在這麼大的房子里呢?」

「呃,你們來了以後就不是一家人了。」哈特說。

「有道理。」布羅斯說,「再給你說一個你會覺得很好玩的故事吧。我念大學的時候,帶女朋友去車房,她驚呆了,因為我們居然住得這麼寬敞。我都不敢帶她去主宅,我怕她看過之後會對我喪失興趣。」

「真的嗎?」哈特問。

「不,」布羅斯說,「她因為其他的原因對我喪失了興趣。」他切換到手動駕駛模式,開完剩下的一段車道,到正門口停下。「你到了,哈特。全家人都在裡面等你呢。」

「你送我回家要收多少錢?」哈特開玩笑道。

「這幾天我就免費了。」布羅斯說,「因為啊,我的朋友,你反正哪兒都去不了嘍。」

「啊哈,太空浪子回家了。」勃蘭特·施密特說。他和施密特家的其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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