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荒野里的聲音

艾爾伯特·伯恩鮑姆,外號「荒野之聲」,曾經是全美國第四受歡迎的脫口秀廣播節目主持人,他命令他的汽車打電話給製作人。製作人接起電話,他劈頭就問:「收聽率出來了嗎?」他沒有浪費時間說他是誰,原因很簡單,她能看見來電者的號碼,而且只要他一開口,她就肯定知道他是誰。

「出來了。」路易莎·斯瑪特答道。他想像她戴著耳麥坐在辦公桌前,這主要是因為他從沒有在其他場合見過她。

「怎麼樣?」伯恩鮑姆問,「理想嗎?比上個月好嗎?快告訴我,比上個月好。」

「你坐穩了嗎?」斯瑪特問。

「我在開車,路易莎,」伯恩鮑姆說,「當然坐穩了。」

「你不該自己開車的。」斯瑪特提醒他,「你的人工駕駛執照已經吊銷了。要是你被攔下來,警察檢查行車記錄儀,發現你關掉了自動駕駛系統,那你的麻煩可就大了。」

「你是我的製作人,路易莎,」伯恩鮑姆說,「不是我老媽。好了,別吊我胃口了,快把數字告訴我。」

斯瑪特嘆息道:「上個月你掉了十二個點。」

「什麼?路易莎,搞錯了吧。」伯恩鮑姆說。

「艾爾,我為什麼要騙你?」斯瑪特說,「你以為我喜歡聽你抓狂?」

「肯定是搞錯了。」伯恩鮑姆繼續道,沒有理會斯瑪特的評論,「我們怎麼可能在一個月內丟掉八分之一的聽眾?」

「數字又不是我編出來的,艾爾,」斯瑪特說,「我只是照原樣念給你聽。」

伯恩鮑姆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揮拳猛砸儀錶盤,汽車在路中央蛇行。「操!」他叫道,「操操操媽的操他媽的操啊我操!」

「有時候我也覺得很驚訝,你居然是靠嘴皮子掙飯吃的。」斯瑪特說。

「這會兒不是上班時間。」伯恩鮑姆說,「我自己的時間我愛怎麼說話就怎麼說話。」

「統計數字說明你的熱度在一年內減了三分之一。」斯瑪特說,「你很快就會開始丟掉廣告保障。再一次。也就是說我們又要作出賠償了。再一次。」

「路易莎,我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伯恩鮑姆說。

「意味著我們這個季度會以赤字結束。」斯瑪特說,「過去三個季度,我們有兩個季度是赤字。你明白這說明了什麼。」

「除了下個季度肯定不是赤字,什麼都說明不了。」伯恩鮑姆說。

「你又錯了。」斯瑪特說,「說明沃爾特會把你放進監控名單。一旦被沃爾特放進監控名單,離解約就只有一步之遙了。到那時候,你的『荒野之聲』可就不僅僅是個好聽的名字了。你會真的被趕進荒野。」

「沃爾特不會和我解約的,」伯恩鮑姆說,「我是他最喜歡的脫口秀主持人。」

「你沒忘記鮑勃·亞羅海德吧?你頂替的那個人?他也曾經是沃爾特最喜歡的主持人。」施密特說,「他一連三個季度成績不佳,結果就被踢出門了。沃爾特能建立起一個價值幾十億的媒體帝國,靠的不是對他最喜歡的藝人網開一面。要是他祖母一連三個季度赤字,他一樣會讓她滾蛋。」

「要是迫不得已,我單幹也行。」伯恩鮑姆說,「自己搞一個人員精簡、有闖勁的節目。我完全能做到。」

「鮑勃·亞羅海德現在就是這樣。」施密特說,「你不妨問問他情況怎麼樣——前提是你能找到他,前提是你能找到一個知道該怎麼找到他的人。」

「對,但他沒有你幫忙。」伯恩鮑姆說,語氣只是普通水平的拍馬屁。

斯瑪特直截了當地嗆了回來。「要是你被解約,離開西爾佛德爾塔,你也就沒有我幫忙了。」她說,「我的合同是和公司簽的,艾爾,不是和你。不過還是謝謝你試著討好我。說起來,你在哪兒?」

「看本的足球比賽。」伯恩鮑姆說。

「艾爾,你兒子的足球比賽要到四點半才開始,」斯瑪特說,「一個人的屏幕上有你的日程表,你還是別對她撒謊比較好。你要去見你在播音員協會認識的那個骨肉皮 ,對不對?」

「我不知道你在說誰。」伯恩鮑姆說。

斯瑪特嘆了口氣,伯恩鮑姆聽著她輕聲數到五。「知道嗎?你說得對。我又不是你老媽。」她說,「你想去睡骨肉皮——再一次——我沒意見。但你千萬記住,你連續兩個季度赤字的時候,他掏封口費可不會有你是頭號印鈔機的時候那麼爽快了。還有,你要記住,你沒簽婚前協議,茱蒂絲不像你第二任妻子那麼蠢,但你顯然很蠢,所以她哄騙你不簽婚前協議就娶了她。希望中年人自我得到的安慰和三分鐘的流汗運動值得這一切。」

「我很珍惜我們的每一次通話,路易莎,」伯恩鮑姆說,「尤其是你對我床上技巧的微妙諷刺。」

「少花點時間在骨肉皮身上,艾爾,多想想你的節目,」斯瑪特說,「你走下坡路不是因為你的見解忽然過時了,而是因為你變得既懶惰又無趣。在這個行當里變得既懶惰又無趣,你猜結果會怎麼樣?結果是你混不下去了。然後也就沒有骨肉皮了。」

「謝謝你描繪我的前景。」伯恩鮑姆說。

「不跟你開玩笑,艾爾,」斯瑪特說,「你這個季度必須扭虧為盈。你很清楚,我也清楚。你最好行動起來。」她掛斷電話。

他們在他走出旅館大廳的路上追上了他。「伯恩鮑姆先生。」年輕人對他說。

伯恩鮑姆抬手擋開他,繼續向前走。「不簽名,」他說,「我要去看我兒子的足球賽,快遲到了。」

「我不找你簽名。」年輕人對他說,「而是來找你談生意的。」

「去找我的經紀人。」伯恩鮑姆加快步伐,扭頭對年輕人喊道,「我雇查德就是為了這個:談生意。」

他剛鑽進旋轉門,就聽見年輕人喊道:「這個月跌了百分之十二,伯恩鮑姆先生,對吧?」

伯恩鮑姆在旋轉門裡轉了一圈,回到原位面對年輕人。「你說什麼?」他說。

「我說『跌了百分之十二,對吧?』」年輕人說。

「你怎麼知道我的數字?」伯恩鮑姆說,「那是保密信息。」

「你這樣一位脫口秀主持人,花了那麼多時間挖掘泄密的文件和視頻,不該問出這麼天真的問題。」年輕人說,「我怎麼知道你的數字並不是重點,伯恩鮑姆先生,重點是我能如何幫你提升這些數字。」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誰。」伯恩鮑姆說,「因此必然的推論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應該有興趣或者聽你說下去。」

「我叫邁克爾·華盛頓。」年輕人說,「我個人並不值得你特別關注。至於我代表的那些人,你也許應該聽一聽他們的提議。」

「他們是誰?」伯恩鮑姆說。

「一個明白互惠關係能帶來優越性的團體。」華盛頓說。

伯恩鮑姆微笑道:「就這樣?你不是開玩笑吧?一個鬼鬼祟祟的神秘群體?聽我說,邁克爾,我也許會時不時地鑽研一下各種陰謀論——很好玩,聽眾也喜歡,但不等於我認為它們確實成立。」

「這個團體既不鬼祟也不神秘。」華盛頓說,「只是想暫時保持匿名。」

「真是了不起。」伯恩鮑姆說,「等他們哪天真的想做點事情,而且不介意報上姓名了,請聯繫查德就好。否則你就是在浪費我和他們雙方的時間。」

華盛頓把名片遞給伯恩鮑姆。「我完全理解你的想法,伯恩鮑姆先生,請允許我為佔用你的時間而道歉。但是,等你明天和沃爾特見過面,說不定會改變主意,名片上有聯繫我的方法。」

伯恩鮑姆沒有接過名片。「我沒有預約明天和沃爾特見面。」他說。

「沒有預約不等於你不會見到他。」華盛頓說,輕輕地抖了一下名片。

伯恩鮑姆轉身就走,沒有拿名片,也沒有回頭看華盛頓。

本的足球比賽他遲到了。本所在的隊伍輸了。

伯恩鮑姆結束了他的晨間節目,正在給他的新玩物發簡訊,討論再在旅館見一面的可能性,他從手持終端上抬起頭,赫然看見沃爾特·克林那六英尺十英寸的龐然身軀就站在他面前。

「沃爾特。」伯恩鮑姆說,努力不在老闆面前失去冷靜。

克林朝伯恩鮑姆的手持終端點點頭。「給茱蒂絲髮簡訊?」他問。

「差不多吧。」伯恩鮑姆說。

「很好。」克林說,「她是個好女人,艾爾,你這輩子最明智的決定就是和她結婚。要是搞砸了可就是自己犯蠢。這話你可以說給她聽。」

「一定。」伯恩鮑姆說,「今天是吹了什麼風,沃爾特,您怎麼會賞光來我這兒?」希爾佛德爾塔的錄音室位於公司在華盛頓特區的大樓的最底下兩層,沃爾特的辦公室佔據了整個十四層,有直通屋頂停機坪的電梯,他每天乘直升機從安納波利斯來辦公室。希爾佛德爾塔公司的首席執行官基本上不會涉足十樓以下的領地。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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