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陋屋碎屍 第五節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張靜惱怒地摔打著她視線所及範圍內所有的物品,我和老羅躲在角落裡,一臉恐懼地看著這個發狂的女人。

秦楓一案法庭並沒有當庭宣判,但是從法官的目光中,我們卻看到了一絲無奈。張靜所做的證詞,因為被公訴人一一駁斥,法庭採納的可能性並不高。

秦楓生死難料。

「簡律師,請抓緊時間,我相信你們,也請你們一定要堅持下去。」休庭後,老法官和我有過一段簡短的交談,「你們放心,這個案子有二審的機會,一審擬判決死刑立即執行,這種案子,二審差不多都會改判死緩,如果你們做得再紮實一些,發回重審也不是沒有可能。你們一定要挺住!不過,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在找到真兇之前,誰也不敢輕易作無罪判決。這案子,可能要拖很久。」

「向媒體曝光吧。」老羅當時說,「以秦楓的過往經歷,媒體肯定感興趣。到時候,審委會也不敢輕易作判決。」

「千萬別這麼干!」老法官語重心長地說,「輿論綁架司法這種事出得太多了,現在我們都比較反感,你們要是對媒體曝光這個案子,審委會只會更堅定現在擬定的判決。」

「敢跟老娘對著干,老娘要讓你們跪下唱《征服》!」張靜一腳踹翻了一個坦克模型,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小心,小心,靜,別弄傷了自己。」我連忙說。

張靜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嘴角帶著一抹冷笑:「本來還想給你們個面子,讓你們自己去破案,這可是你們自找的。」

她活動著雙手,命令道:「小騾子,把全部的卷宗都給我抱過來。」

「你要幹嗎?」老羅戰慄著問道,一臉心疼地看著剛買回來不到一個禮拜的小坦克。

「幹嗎?哼哼!」張靜冷哼了一聲,「俗話說罵人揭短,打人打臉。」

「是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我小心翼翼地更正道。

「老娘偏要把他們抽成豬頭,小明哥你有意見?」張靜眉毛一挑,問道。

「沒有沒有,靜你說咋辦就咋辦!」我立刻說道。

另一邊,老羅已經把散落一地的卷宗按照順序整理好,送到了張靜的面前,卻又小心地說道:「靜啊,今兒太晚了,要不,明天再來?」

「哼,你以為檢察院的都是傻瓜?」張靜白了一眼老羅,「我們在查,他們肯定也在查,只不過我們要找的是真兇,而他們要乾的就是讓秦楓永世不能翻身!」

教育完了老羅,張靜就一頭扎進了卷宗里。我和老羅坐在一邊,無奈地看著她,不時聽她的吩咐,給她煮上一杯咖啡,或者捶背揉肩。

一直到天色微明,我和老羅都已經承受不住,昏昏欲睡的時候,張靜突然將手中的筆「啪」的一下摔到了桌子上:「成了!」

我和老羅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咋了?」老羅戒備地問道。

「跟我去抓人!」張靜冷峻地說道。

「你知道誰是兇手了?」我驚訝地看著頂著黑眼圈的張靜。

「不知道,不過,差不多了。」張靜冷笑了一聲,邊走邊說,「第一,兇手剜出了被害人的雙眼,這很有可能是出於恐懼,害怕自己的影像留在被害人的眼睛裡。這是一種很迷信的思維,這種思維要麼出現在老人身上,要麼就出現在未經世事的孩子身上。

「第二,我之前就說過,兇手的目的是劫財。被害人家中的首飾不見了,秦楓說的交給被害人的五百塊錢也不見了,劫財的這個推論可以得到證實。從被害人當天的穿著來看,她是準備工作的,但她的身上沒有佩戴首飾。我一直在想,兇手為什麼要砍斷被害人的雙手?這兩個線索聯繫到一起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兇手是為了摘下被害人手腕上的東西。這說明被害人在恐懼之餘對錢財有著極度的渴望,換句話說,叫『飢不擇食』。

「第三,也是我之前就說過的,兇手的鑒別能力有限,分辨不出哪些是值錢的哪些是不值錢的。這表明了兇手的文化層次不高。但是,如果是老人的話,首飾材質的真假總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綜合這些分析,我覺得,兇手很有可能是生活在那附近的未成年人。」張靜說,「而且是那種整天無所事事的未成年人。他們可能終日出入網吧,泡在網路遊戲里。要知道現在的網路遊戲可是很燒錢的,這決定了他們對錢財有著無比的渴望,可他們又沒有收入來源。」

「而這些人在做事的時候,往往又是不計後果的。」老羅點了點頭,說,「因為有《未成年人保護法》的存在,他們在作案的時候通常異常殘忍,因為就算殺了人,他們也不會被判處死刑,甚至可能不會被判刑。」

「小騾子說得對。」張靜嘆了口氣,「所以,我們要找的人可能就是這些人。而且,可能還有個女孩子參與了本案。」

「你咋知道?」老羅下意識地問。

「房間里那些未能匹配到主人的足跡,有一組明顯是女孩兒的。」張靜說。

「可我們到哪裡去找啊?」我苦笑了一下說,「那片的範圍不小,少說也有幾千人居住,就憑我們三個人?靜啊,聽我一句勸,別賭氣,請求支援吧。」

「小明哥,不要小瞧了我,我可是二十四歲就成為主檢法醫師的天才學霸。」張靜得意地說道,「忘了我剛才說的了?這幾個混蛋就因為整天泡在網吧里才沒錢的,以這些人的心理狀態,作案後雖然會恐懼,但怕的只是鬼啊怪啊一類的,才不怕警察呢。我敢打賭,這幾天,他們肯定一直在網吧,還沒少揮霍!我記得,案發現場不到五百米就有一家網吧,小騾子,我們就去那兒!」

張靜風風火火地下了樓,我和老羅緊隨其後,路過樓下的超市時,張靜「咦」了一聲,停下了腳步。

「給我來份報紙。」張靜向老羅揚了揚下巴,老羅趕緊過去買了份報紙回來。

報紙頭版的位置刊登著一則庭審實錄,正是我們剛剛開完的那個庭。但是,在這份報道里,卻對我們在庭上提到的秦楓的過往隻字未提,反而在被害人的身份上大做文章,將被害人描繪成了一個聖母般的存在。

評論員更是藉此對秦楓展開了猛烈的批判,將他描繪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連弱女子和孩子都不放過的惡魔。

「完了完了,被人搶先一步!」老羅痛心疾首,「不行,咱必須得聯繫報社。」

「人家出拳,你也出拳,有什麼意思?」張靜不屑地把那份報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這時候就應該一個大嘴巴子上去,直接打臉,而且要打到他媽媽都不認識!走!」

在張靜的指揮下,老羅將車停在了案發現場不遠處的一個網吧門前,我和張靜下了車,徑直走了進去。

昏暗的網吧里,煙霧瀰漫,一張張看上去青澀稚嫩的面孔坐在電腦前大呼小叫,一臉的狂熱。

「卧槽,又被爆頭了。」

「T,頂上去啊。」

「牧師加血啊,你跑什麼?」

看著這一幕,張靜忍不住皺了皺眉。

「警察同志,什麼事?」吧台後面,一個猥瑣的中年人眼神中帶著慌張,小心地問道。

「什麼事?」張靜冷哼了一聲,「這群人都有身份證嗎?你容留未成年人上網,知不知道這是違法的?」

「警察同志,這你可冤枉我了。」中年人哭喪著臉說道,「我這是實名登記,人家都拿著身份證來的。」

「是嗎?」張靜微微一笑,看著幾個剛剛進來的孩子徑直走到機器面前,打開了電腦,「好像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登記嘛。」

中年人的臉一下子變成了死灰色。

「我問你,前幾天這地方發生了一起殺人案,你知道吧?那天晚上,你這裡有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張靜盯著中年人,冷冷地說道,「你最好跟我說實話,要不然——」

「知道知道,」寒冷的冬季里,中年人卻不住地擦著額頭上的汗,「不正常的……對了,有幾個孩子一下子充了三百塊的遊戲幣算不算?

「警察同志你聽我說。」不等張靜發問,中年人就說,「絕對不是偷家裡人錢來存的,那錢上,有血。」

「為什麼不報案?」張靜呵斥道。

「我哪敢啊,警察同志,再說,我也沒想到和殺人案有啥關係啊。」中年人哭喪著臉說道。

「那幾個孩子呢?」張靜又問。

「今天還沒來。」

「錢呢?」

「這呢。」

中年人拿出了幾張紙幣,卻並沒有交給張靜。「那個,這錢……」

「重要物證,徵調了,回頭去找傑明律所的羅傑要錢。」張靜一把搶過了那幾張紙幣,我卻為老羅捏了一把冷汗,不知不覺地就損失了一筆,他肯定要心疼死。

「喂,你們幹什麼呢?」網吧外,突然傳來了老羅的叫聲。

我和張靜趕忙走出網吧,就看到三個孩子正奪路狂奔,她一眼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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