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屍兩命 第三節

第二天一早,我、老羅和張靜一行三人就到了案發的酒店。和酒店負責人打過招呼之後,我們三人登上了樓頂。

三個高達三米的圓柱形水箱呈三角形排列在樓頂,其中一個水箱底部已經被切開。卷宗記載,這個水箱就是發現邵華屍體的那個。發現時,邵華的屍體已經在水中浸泡得腫脹,無法從水箱上部的開口取出。警方只好在水箱底部重新打開了一個出口。

看著這些水箱,我卻眉頭緊皺。要爬上水箱的頂部,只能憑藉焊接在水箱外部的梯子,可那梯子非常狹窄,一個人攀登都有些危險,更不用說兇手還要扛著一具屍體了。

「這算什麼疑點?」聽了我的疑問,張靜笑了一下,「你上去看看就知道,水箱口比被害人就大了一點,要想塞進去,必須筆直地順進去。」

「這就要求兇手不光要有強壯的體魄,身手還必須得靈活。」張靜想了想,繼續說道,「你們拿到的卷宗其實並不完整。負責這起案子的人在勘察現場的時候,在梯子上發現了一些磨損痕迹,他們認為兇手可能借用了登山設備。劉鵬並不是登山愛好者,在他家裡也沒有發現這些設備。」

「好了,老規矩。」張靜拍了拍手,「小明哥,蹲下。小騾子,裝死。」

「啊?」老羅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你來扮演一下被害人啊。」張靜說,「邵華不可能自己主動爬到水箱頂,肯定是在失去意識之後,被兇手背上去的。節省點體力,你就主動一點,讓小明哥背著吧。」

「你小明哥啊,別看長得魁梧,實際上是個銀樣鑞槍頭。」老羅搖了搖頭,「這種苦差事,還是我來吧。」

說著,他主動走到了我面前,微微俯低了身子。

我倒也不推辭,老羅說得沒錯,我看起來魁梧,但是身體素質並不好,平時根本就不愛運動。要讓我背著一百五十多斤的老羅爬水箱,確實有點強人所難。

我沖著張靜聳了聳肩,就伏到了老羅的背上,然而我一米八多的個頭兒,趴在只有一米七多一點的老羅身上,兩條大長腿不受控制地拖到了地上。

一邊的張靜無良地大笑出聲。

「不行,不行,這樣不行。」張靜止住了笑聲,「這樣根本不可能順利爬上去,更不可能順利塞進水箱。咱們必須得注意到一點,在被害人的身上沒有擦傷,這說明兇手的身高要比被害人高許多。至少要相差三十厘米。」

「被害人的身高多少來著?」老羅問。

「不高,才一米四多點,就像個小孩。」張靜說。

老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張靜:「符合這個身高差的,就你們倆比較接近了。要不,你們倆試試?」

「我好歹也快一米七的人,我們倆叫符合身高差?」張靜撇了撇嘴,「算了,誰叫我樂於助人呢。小明哥,蹲下。」

我依言俯下身,張靜順勢趴上了我的後背。感受到背後靠來的玲瓏曼妙的身體,我的臉不由自主地一陣火熱。

「小騾子,我包里有條繩子,拿出來,把我手捆在前面。把我和小明哥捆在一起。」張靜吩咐道。

「不……不用了吧?」感受著張靜的柔軟,我不無尷尬地說道。

「死人可不會配合你行動。」張靜嚴肅地說道,「在被害人的手腕上有捆綁的痕迹,腰部也有。根據我的推測,這是最合理的爬上水箱的姿勢。至於登山索,只是兇手防止自己掉下來的護具。」

另一邊,老羅已經從張靜的包里翻出了繩子。

「我的意思是,我現在就已經累得不行了,不用實驗了。」我喘著粗氣,更加尷尬了。

「好吧。」張靜從我身上跳了下來,拍了拍手,「你們也見過劉鵬了,覺得他的身體怎麼樣?」

「看起來還不錯,不過,總覺得好像有什麼病。」我一下子想起了劉鵬那張蒼白的臉,說道。

「不是好像。」張靜嚴肅地說道,「他的確有病,左腎先天性缺失。」

「啥?」老羅愣了一下,「那……那孩子?」

「誰告訴你缺一個腎就不能生孩子了?」張靜白了一眼老羅,「理論上講,人一個腎就足夠用了,像有些幫助治療尿毒症的人,就是捐自己的一個,留一個,不會有影響,平時和常人一樣。

「不過,畢竟缺失了一個腎,身體機能還是會受到一定的損傷。身體較弱就是一個很明顯的特徵。」張靜說,「小明哥都做不到的事,他一個身體不正常的人,更難做到了。」

「現在我們再來分析一下這件事,什麼人會殺害邵華?又為什麼要殺害邵華?」張靜問。

「這個人,必須熟悉酒店的環境,知道樓頂有水箱,知道水箱里能藏住一個人。」我看著樓頂的水箱,想了想說,「還得有充足的時間來準備,或者說,他需要用到的工具就在酒店裡。」

「兇手就是這個酒店的人!」我肯定地說道,「至於動機,現在不好說。」

「Bingo!」張靜興奮地說道,「還有一個問題,被害人當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是捉姦嗎?」我愣了一下。

「小明哥,你想得太簡單了。」張靜搖了搖頭,「你們看到的證據都是對檢方有利的。對檢方不利的那部分證據,他們是不會給你看的。」

「事實上,被害人第一次出現在電梯的監控視頻里,是在劉鵬到達這家酒店之前。」張靜嚴肅地說道。

「之前?難道說……」我皺緊了眉,「被害人早就知道劉鵬會在這個酒店和人約會,提前來守著了?」

「老簡啊老簡,你太單純了。」老羅突然長嘆了一口氣,「你想想,明明電梯的監控錄像已經證明了被害人來到酒店,為什麼那些服務員異口同聲說沒見過她?」

「有人這樣交代過他們。」這一下,我恍然大悟,「可是不對啊,警察不會這麼笨,這些都沒發現吧?」

「當然都發現了。」張靜嘆了口氣,「只是後來發現的證據統統指向了劉鵬,主辦偵查員認為這些就沒那麼重要了。社會輿論壓力又那麼大,上邊也催著抓緊破案。」

「荒唐啊!」我咬牙切齒地說道,「多少冤假錯案就是這麼造成的!警察要是連社會輿論壓力都頂不住,怎麼做到秉公辦案?!」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張靜說,「你們以為這些機密的東西我憑什麼有膽跟你們說?抓緊想想怎麼找到真兇吧。」

「孩子!」老羅突然說道。

「什麼孩子?」我和張靜同時愣了一下,問道。

「被害人懷孕了,你們忘了嗎?」老羅說,「如果她本意不是來捉姦的,那她是來幹啥的?靜,法醫肯定沒有驗證過,被害人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誰的。而這個孩子,就有可能是邵華遇害的關鍵。」

張靜從包里翻出了屍檢報告,匆匆瀏覽了一遍之後,搖了搖頭。「先入為主了。法醫認為孩子的父親是劉鵬,所以根本沒有鑒定。我這就回去證實一下。你們呢?」

「我們去見劉鵬,看看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握了握拳說。

「借口出差,當然得做足了樣子。」

看守所的會見室里,我和老羅要求劉鵬務必詳細回憶當天發生了什麼,只不過這次的重點放在了他是如何擺脫邵華的。

劉鵬皺著眉,斷斷續續地回憶著。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個月,有些細節他也記不太清了。

「她是個很敏感的人,對我看得一直很嚴,所以這種事,我都是連機票都要買好的。」

「你一個人去的機場?」我問。

「不是。」劉鵬搖了搖頭,「她開車送我過去的。換完了登機牌,開始登機的時候她才走。我特意選了一班滿員的航班,人比較多,然後我悄悄躲起來,確認她離開後,才去的酒店。」

我和老羅對視了一眼,這是我們第一次聽說,在這個案子里,還有一輛車。這輛車無論是警方的調查還是檢察院提供的卷宗都沒有提到過。

「車在什麼地方?」我問。

「不知道。」劉鵬搖了搖頭,「警察沒跟我提過車的事。」

「車牌號是多少?什麼車?」

「紅色甲殼蟲,車牌號是……」

劉鵬說了一組車牌號,老羅記下來後,我們匆匆離開了看守所。

「靜,被害人有一輛車,現在下落不明,車牌號是……」一出看守所,老羅就打電話告訴了張靜這個消息。

「好,我馬上去查。」張靜說,「檢材我已經送到實驗室去了,最遲明天一早結果就會出來。應該能趕上明天的預備庭。」

剛掛斷了電話,一個陌生的號碼就打進了老羅的手機,老羅接起電話,聽了幾句,臉色變了。

「沒興趣。」他冷冷地說道,掛斷了電話。

「誰啊?」我隨口問道。

「推銷的。」老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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