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公路遊魂 第二節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來到了市交警隊的停車場,作為本案重要的「兇器」,林菁駕駛的那輛越野車就停在這裡。張靜在和有關部門打過招呼後,就帶著全套的勘察設備,帶著我和老羅一起來到了這裡。

「把屍檢報告給我。」張靜站在車前,看了一會兒說。

老羅從包里拿出屍檢報告,遞給她,滿臉不解地問:「你看屍檢報告幹啥?」

「廢話,我不得結合屍體的損傷形態來作判斷嗎?!」張靜白了老羅一眼,「不懂就別說話,老實在一邊看著。」

老羅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悄聲問我說:「她怎麼了?今天脾氣這麼大呢?」

「嗯,」我故作神秘地仰頭看天,「老夫我掐指一算,方知今日靜有血光之災!」

「說人話。」

「來例假了唄,女人這時候最是反覆無常。」我說。

老羅豎起了拇指,一臉的欽佩,說:「你牛,這玩意兒都能算出來。」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和算不算可沒什麼關係,老羅要是細心一點,靜的一些事情他明明可以記得很清楚。

「小明哥,你看。」張靜似乎沒聽見我們倆的對話,指著屍檢報告的一頁說,「法醫證實,死者大腿部有因撞擊產生的淤青。綜合死者的身高,這個淤青應該是車輛的保險杠撞到她身上後留下的痕迹。」

「沒錯。」我點了點頭,「法醫也是這麼認為的。」

「事故勘驗報告里說肇事車輛當時的車速是多少?」張靜問。

「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時。」老羅說。

張靜沒有說話,戴上了一副手套,突然伸出手用力地在肇事車輛的發動機蓋上按了按。啪的一聲,發動機蓋凹下去了一大塊。

「完了完了,這可是重要物證,靜你惹大麻煩了!」老羅一臉的痛心疾首,「你咋那麼不小心呢?這得賠多少錢啊?你搞的,你自己賠啊,我可不出錢。」

「你再廢話,信不信我去民政局把你婚姻狀況改成已婚?!你的錢就全是我的錢了。」張靜哼了一聲,「要不是為了讓你身心都臣服於我,老娘早就這麼幹了!少見多怪。你以為這物證還有什麼用?真搬到法庭去?人家只要照片和報告,也就你們,還來看這東西。」

說完,張靜乾脆用力一撐,坐到了發動機蓋上,說:「小騾子,做好筆記,這是本案的第一個疑點。也幸虧是島國的產品,換德國車,我還未必能發現。」

「疑點?哪來的疑點啊?」老羅一臉的不解。

「叫你記你就記,哪來那麼多廢話。」張靜一臉的不高興,「在正常情況下,肇事車輛以一百二十公里的時速撞擊到被害人,因為慣性,被害人會在瞬間向來車的方向傾倒,這時候死者的頭部會撞擊到肇事車輛的發動機蓋或者前擋風玻璃,然後再向前拋出。這輛車的發動機蓋你們也看到了,輕輕一按都會留下痕迹,更不用說撞上來。

「但是車上並沒有留下撞擊的痕迹,就連保險杠上都沒有。這些不值得懷疑嗎?」張靜說。

「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確實是這樣。」老羅蹲下身,仔細觀察著車的保險杠,「神了,還真沒有撞擊的痕迹。」

「這只是第一個疑點,更多的疑問還在後邊呢。」張靜從車上跳了下來,繼續翻看著屍檢報告,「交警說,發現屍體的時候,屍體是呈俯卧狀的,法醫在屍體的背部發現了剮蹭傷。從死者的身材來看,要想在這個部位留下傷痕,肇事車輛底盤的離地間隙不應超過二十厘米,但是這輛車。」她敲了敲林菁的車,「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型號的車最小離地間隙是二十二厘米。」

說著,張靜突然在車前躺了下去,慢慢地蹭到了車子底下說:「小騾子,手電筒。」

老羅依言遞上了一支強光手電筒,張靜打著手電筒,仔細觀察著車底。五分鐘之後,她從車底下鑽了出來,一言不發地從勘察箱里取出了幾張試紙和一管試劑,重新鑽回了車底。

我和老羅提心弔膽地等著張靜的結論,緊張的老羅甚至在點煙的時候不小心拿倒了煙。可惜,對於痕迹勘察這種事,我和老羅上學的時候雖然也學過,不過他補考兩次、重修三次,我也只比他少了一次。除了等待,我們什麼忙也幫不上。

「肇事車輛絕對不是這輛車。」張靜臉色陰沉地從車底鑽了出來,「底盤上沒有檢測到任何血跡。把勘驗報告給我。」

我趕緊遞上了勘驗報告,張靜只看了幾眼,就把那份勘驗報告摔到了地上:「這是哪個王八蛋作的勘驗報告?!這他媽的簡直就是瀆職!玩忽職守!應該拉出去槍斃!」她忍不住爆起了粗口,末了,還用力踩了幾腳被她貶得一文不值的勘驗報告。

「息怒息怒,姑奶奶息怒!」老羅一邊喊,一邊從張靜的腳底下搶救著那份報告,「這玩意兒對我們老重要了,就算有問題,在我們律師手裡也有非常重要的用處啊。」

「靜,你沒事吧?」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小宇宙燃燒的張靜,小心翼翼地問道。例假期的女人容易暴怒,但是暴怒到這個程度的,至少我還沒見過。

「我沒事。」張靜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帶著笑容,語氣卻森寒無比,「我可以負責任地說,這份勘驗報告漏洞百出,只是根據現場車轍和車輪上的血跡就斷定這是肇事車輛。對於事發時理應留在車輛上的客觀痕迹隻字未提,做出這份鑒定報告的人,絕對有問題。」

「這案子,另有隱情?」老羅撣著報告上的塵土把報告收回包里,說道,「這不太可能吧?這麼明顯的漏洞……」

「小騾子,不是每個律師都能有機會對物證重新勘驗的,你們也就是遇到了我。」張靜難得語重心長地說,「也不是每個鑒定人員都像我一樣努力查明事實真相,有些害群之馬只想儘快破案,給自己撈點功勞。」

「喂,你們什麼人?幹什麼呢?!」遠遠地,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人帶著一個孩子向我們走了過來,邊走邊喊道。

那孩子有點奇怪,皮膚是不正常的蒼白,頭上還戴著一頂和醫院的病號服配套的帽子。

「我們是林菁的律師,正在對涉案的車輛進行勘驗。」我迎上去說道。

「誰允許你們這麼做的?」白大褂冷聲說道。

「對涉案物證重新勘驗是我們律師的權利。」我說。

「經過我們同意了嗎?」白大褂冷笑了一聲,「請馬上離開這裡。」

「你……」我剛要發火,張靜卻突然走了上來,扯住了他的衣袖,「小明哥,走吧,他說得沒錯,我們沒權利待在這兒。」

「我們是律師,憑啥不能在這兒勘驗物證?!」老羅叫道。

「怪我。」張靜歉疚地笑了一下,「我就是打了個招呼,沒辦理正常的手續,現在人家攆我們走,一點毛病都沒有。」

「算了算了,我們走。」眼看著老羅又要發火,我連忙說道。

「現在我們去哪兒?」離開停車場,老羅沒好氣地說道。

「行了,老羅!」我扯出了一張笑臉,「靜已經把我們需要的東西找到了,別那麼小氣。」

「說得容易啊,可是我們沒有專業的鑒定報告啊。在這段時間裡,如果有人篡改了證據咋辦?」老羅嘆了口氣,「剛才要是拍下照片就好了。」

「你是不是傻?」張靜看著老羅,說道,「死者腦袋都沒了,怎麼篡改證據?再說,都有人知道我們來了,還敢篡改證據,你當他們和你一樣傻?」

「姑奶奶,我說不過你,你說說現在我們怎麼辦吧?」老羅聳聳肩說。

「這還用我教你?」張靜瞪大了眼睛,「首先你們當然要質疑專家的權威性,然後申請對物證重新勘驗啊。你這律師是怎麼當的?」

「你說得輕巧,怎麼質疑?」老羅反駁道,「人家可是專家,我們倆連門外漢都算不上。」

「一看你就沒仔細看物證,小明哥,你說!」張靜沒好氣地說道。

「我剛剛注意到,這輛越野車的四個輪胎都是新的。」我想了想,說,「假如,恰好肇事車輛的車胎也是新的,和林菁的車用的是同樣的車胎,而車型也恰好一樣,你們說專家能不能分辨出來?」

「如果那什麼專家有心分辨,藉助儀器,多角度,多耗費點時間的話,不是沒有可能。」張靜說。

「可是我們發現的那些在勘驗報告里都沒有提出,你覺得,這個專家是那麼有心的人嗎?」我微微一笑。

「聰明!」張靜用肩膀撞了一下我,「現在送我去現場,我再給你們找幾個疑點,給你們打贏這場官司多上幾道保險。」

「當時,死者是斜躺在路中央的吧?」肇事現場,張靜拿著案發現場拍攝的照片說,「這條路這麼窄,勉強能容納一輛半的車通過,要是你們的話,會怎麼開?」

「在路中間走唄。」老羅晃動著車鑰匙說。

「那頂多從被害人的身上騎過去,怎麼可能碾壓到被害人的頭?」張靜說。

「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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