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上)

盧克給梅吉買了一隻鑽石訂婚戒指。這隻戒指很樸素但十分漂亮,兩顆四分之一克拉的鑽石嵌在一對白金心形底座上。8月25日,正午,在聖十字教堂進行了結婚預告儀式。儀式一結束,在帝國飯店舉行家宴。史密斯太太、明妮和凱特自然也應邀參加了這個宴會。而梅吉堅持認為,她看不出詹斯和帕西從600英里以外的地方趕來參加一個他們並不真正明白的儀式有什麼意義,於是他們便被留在了悉尼。她已經收到了他們的賀信;詹斯的信很長,信筆寫來,充滿了孩子氣,而帕西的信只寫了"祝好運氣"四個字。當然,他們認識盧克,他們在假期曾和他一起騎著馬,賓士在德羅海達的牧場之間。

對梅吉執意要把婚事的規模搞得儘力能小,使史密斯太太大為傷心,她本來希望在德羅海達唯一的姑娘結婚之時,能看到彩旗飛揚,鑼鼓喧天,狂歡數日的場面。但是,梅吉甚至過份到連結婚禮服都不要穿的地步了;結婚時,她將穿一身日常的衣服,戴一頂普普通通的帽子,這些衣物以後可以兼做她旅行用的全副行頭。

"親愛的,帶你到什麼地方去度蜜月,我已經定下來了。"星期日那天,在他們商定了婚禮的計畫之後,盧克滑坐到她對面的一把椅子上,說道。

"哪兒?"

"北昆士蘭州。你在裁縫那兒的時候,我和帝國酒吧的幾個傢伙聊了聊。他們跟我說,要是一個人身強力壯、幹活不怕吃苦的話,在那個甘蔗之鄉是可以賺到錢的。"

"幹什麼呢?"

"收割甘蔗。"

"收割甘蔗?那可是苦活兒呀。"

"不,你錯了。苦力身材不象白人收割工那樣高大,幹不了這活兒。此外,你也和我一樣清楚,澳大利亞的法律禁止輸入黑人或黃種人去干苦工,也不許他們干工資高於白人的活兒,免得把麵包從澳大利亞人的口中奪走。現在,短少收割工,付錢豐厚。身材高大,能夠割甘蔗的人還是不太多的。可是,我行,那個活兒難不倒我!"

"這就是說,你想讓我們在北昆士蘭安家了,盧克?"

"對。"

她越過他的肩頭,穿過那排巨大的窗戶,凝望著德羅海達:那些魔鬼桉,那家內圈地,那遠方綿延不斷的樹林。不住在德羅海達!到某個拉爾夫主教永遠也找不到她的地方去,從此再也見不到他,無可改變地緊隨著坐在她對面的這個陌生人,可能永遠無法回來了……她那雙灰眼睛盯著盧克那生氣勃勃的、不耐煩的臉。她的那雙眼睛變得更漂亮了,但卻明明白白地充滿了凄槍。他只是感覺到了這一點,她沒有流淚,嘴唇或嘴角也沒有拉下來。可是,不管梅吉為什麼而悲傷,他並不在乎,因為他不打算讓她在他的生活中變成舉足輕重的人,以至於他還得為她擔憂發愁。人所公認,對於一個曾試圖娶多特·麥克弗森的男人來說,得到了梅吉真是額外佔了便宜。但是,她那令人愜意的身體和溫順的天性反倒使盧克的內心深處提高了警惕。沒有一個女人,哪怕是梅吉這樣漂亮的女人,足以對他產生支配的力量。

於是,他定下心來,單刀直入地談到了心中的主要想法。有些時候,是得耍些手腕的,可在這件事上,玩手腕就不如直來直去了。

"梅格翰,我是個老派的人。"他說。

她盯著他,大惑不解。"是嗎?"她問道,可她的聲音卻在說:這有什麼關係?

"是的,"他說道。"我相信,當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經婚的時候,女方所有的財產都應當歸男方所有。和舊時候嫁妝的辦法是一樣的。我知道你有一小筆錢,現在我告訴你,在結婚的時候,你得簽字,將它移交給我。在你仍然還是單身的時候,讓你知道我心中在想些什麼,並且決定你打算把它如何處理,是公平合理的。"

梅吉壓根兒就沒有想過她將保持這筆錢。她只是簡簡單單地設想,一旦她結了婚,這筆錢就是盧克的,而不是她的了。除了受過高深教育,極有地位的女人而外,所有澳大利亞的女人都受過這種熏陶,認為她們多多少少算是她們男人的一項財產。而梅吉對此尤其有切身體會。爹爹總是支配著菲和他的孩子們。自從他死了以後,菲就把鮑勃當作他的繼承者,無所不從。男人擁有錢財、房屋、老婆和孩子。梅吉從來沒有對他的這種權力產生過疑問。

"哦!"她驚呼道。"盧克,我不知道需要簽署什麼東西呀。我認為,我們一結婚,我的東西自然而然就歸你所有了。"

"以前是這樣的,可是,當堪培拉那些愚蠢的傻瓜們給了婦女選舉權以後,這規矩便被廢止了。梅格翰,我希望咱們之間的任何事情都公平合理,所以,現在我就向你講明白事情將會怎樣。"

她笑了起來。"好啦,盧克,我不在乎。"

她的作法就象個老派的賢妻一樣;以前給嫁妝也沒有這麼痛快啊。"你有多少錢?"他問道。

"眼下,有1萬4千鎊。每年我還可以拿到2000。"

他打了個口哨。"1萬4千鎊!哎喲!這可是一大筆錢吶,梅格翰。最好讓我來替你照看著這筆錢。下個星期,咱們可以去見銀行經理,提醒我把將來的每一筆收入也都準確無誤地寫在我的名下。我不會動一個子兒,這你是知道的,這是以後用來購買牧場用的。以後的幾年裡,咱們倆得苦一場,把掙下的每一文錢都節省下來。好嗎?"

她點了點頭。"好吧,盧克。"

由於盧克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疏忽,險些使婚禮中途而廢。他不是一個天主教徒。當沃蒂神父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他驚恐萬狀地舉起了雙手。

"仁慈的上帝啊,盧克,你怎麼不早一些告訴我呢?真的,老天作證,在舉行婚禮之前,我們要竭盡全力讓你皈依,並且給你作洗禮的!"

盧克目瞪口呆地望著沃蒂神父,驚訝之極。"誰說過皈依的話,神父?我們都不是,過得挺痛快,不過,要是你發愁的話,隨便把我看成什麼人都行。但是,把我當作一名天主教徒,辦不到!"

他們的申辯都是廢心機;盧克根本就不接受皈依的主意。"我從來不反對天主教或愛爾蘭自由邦,不過,我想天主教徒在愛爾蘭是很難混下去的。可我是個奧倫治人,而且不是個變節者。假如我是個天主教徒,而你想讓我皈依衛理公會①,我的回答也是一樣的。我反對當叛徒,我不會成為天主教徒的。因此,神父,你得把我和你的教民們區別對待,就是這麼回事。"

①基督教(新教)衛斯里新的教會是美國獨立以後,美國衛斯里教派的教徒脫離聖公會而組成的獨立的教會。--譯註

"那麼,你們不能結婚!"

"為什麼不行?要是你不想讓我們結婚的話,我認為英國教會的牧師,或律師哈里·高夫不會反對我們的婚姻。"

菲不痛快地笑了笑!她想起了她和帕迪與一個教士之間發生過的那些不幸的意外事件。而她平息了那場衝突。

"可是,盧克,我必須在教堂里結婚!"梅吉驚恐地抗議道。"要是不的話,我就要背著罪孽生活了!"

"哦,就我所知,在罪孽中生活也比變節好得多。"盧克說道,有時,他是個僅人費解的、充滿了矛盾的人;就象極力要得到梅吉的錢那樣,那種魯莽、執拗的脾氣使他不肯稍讓半步。

"喂,結束這種愚蠢爭執!"菲沒有沖著盧克而是沖著教士說道。"按照帕迪和我的那種做法辦,結束這場爭論吧!要是托馬斯神父不願意玷污他的教堂,他可以在神父宅邸為你們舉行婚禮!"

大家全都驚訝錯愕地盯著她,不過,這倒確實是一著妙棋。沃特金神父讓步了,同意在神父宅邸給他們舉行婚禮,儘管他拒絕為結婚戒指祝福。

教會的不完全的認可使梅吉覺得她犯下了罪孽,不過,還不至於糟到要下地獄。神父宅邸的女管家、足智多謀的老安妮想盡了一些辦法把漢蒂神父的書房裝飾得盡量與教堂一樣,擺上了幾大花瓶鮮花和許多黃銅燭台。但這是一個讓人心裡不痛快的儀式,氣鼓鼓的教使大家覺得,他只是為了避免在別處舉行世俗婚禮的窘迫局面,才進行這次結婚儀式的。既沒有作婚禮彌撒,也沒有祝福。

不管怎麼樣,事情好歹算是辦完了。梅吉成了盧克·奧尼爾太太。到目前為止,離原定是達北昆士蘭和度蜜月的時間已經稍微有些遲了。盧克拒絕在飯店度過星期六之夜,因為他要趕星期日從貢的維底到布里斯班的郵政列車的支線火車;這趟車每周只有在星期六夜裡才開一班。這趟郵政列車將在星期一準時將他們帶到布里斯班,趕上去凱恩斯的快車。

貢的維底的火車擁擠不堪,沒有一個能讓人不受干擾的地方。

他們坐了整整一夜,因為這趟車沒有掛卧鋪車廂。一小時又一小時,列車毫無規律地、牢騷滿腹地賓士著。每當機車司機覺得該給自己來一鐵罐茶的時候,或讓一群羊沿著鐵路漫步的時候,或和另一個司機扯皮的時候,便讓列車沒完沒了地停在那裡。

"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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