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昨晚載她回醫院的途中柔兒十分安靜,今早斯迪才到醫院,夜班的護士就向他報告說柔兒夜裡似乎睡得不太安穩,而且夢話不斷。

「你知道她說了些什麼嗎?」

「有一句沒一句的,醫生,我來來回回走了幾趟,她不停的說什麼『締造的良約』。」

「締造的良約?」斯迪皺眉道:「第一下,這好像是一句聖歌,我想想看,」他哼了幾聲。「有了,是『願締結的良約……』。」

稍後進來的柔兒顯得很平靜但也很疲倦。「醫生,晚兒剛剛打電話給我,說要到下午才能來,你猜為什麼?因為我們要搬到新家去了,是不是很棒?」

「嘿,怎麼會這麼快?」聰明的晚兒,那房子充滿太多不愉快的回憶,他還是不太清楚昨晚到底是什麼事改變了柔兒,似乎是發生在霍家夫婦來過之後,但他們才停留一分鐘左右啊,只因為他們是陌生人,柔兒就倍感威脅嗎?

「我喜歡那公寓的主因是全天有警衛,」柔兒說:「若有人按門鈴,我們還可由對講機的螢光幕看到來人,絕不會錯放陌生人進去。」

「柔兒,昨晚你說自己若留下會出大事,談一談好嗎?」

「我不想談,醫生,反正我再也不回去了。」

「好,那就談昨晚你不停說的夢話。」

她深覺有趣的說:「有時?爸爸常說如果白天我有不想說出來的話,就會在夜裡說出來。」

「護士說她聽不太清楚,但能捕捉到什麼『締結的良約』,你還記得自己作了什麼夢嗎?」

斯迪看到柔兒唇如死灰,雙目微垂,雙手交疊,腿晃呀晃的。「願締結的良約……」稚氣的聲音清楚的唱出來。

「黛比,是你對不對?告訴我這首歌你是什麼時候學的?」

她又開始唱起來。「我們的心籠罩在主的愛里……」然後突然掩住嘴大叫:「滾開別碰她,先生,」一個男孩的聲音下令道:「你真想知道的話,我跟你說好了,是在雞舍那裡學的。」

這一次勃登沒有再灌唐尼酒,准九點就衝進他的辦公室坐定,想在他最清醒的時候問個明白。

「唐尼,」他說:「我有話直說,你知道凱柔兒獲准回家了?」

「聽說了。」

「有沒有人再付錢請你調查她?」

唐尼為難的說:「勃登,你明知道偵探和客戶之間的關係就像是神父和信徒之間的告解一樣,是不能外泄的。」

勃登用力一槌桌面道:「這件事不同,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是個優秀的偵探,所以可能會害慘一個無辜的人?」

唐尼面色如土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有個熟知柔兒日常活動的人故意在她一定會去的地方丟雞頭嚇她,意思是我很肯定僱用你的絕不是什麼保險公司,也絕不是葛亞倫的寡婦。」

「唐尼,我只有三個問題,而且你非答不可;第一,是誰花錢雇你,又是怎麼付款的?第二,你把凱家姊妹的行蹤報告寄到哪裡去?第三,那些報告的影本呢?回答完這些問題後,再把報告的影本給我。」

他們對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唐尼起身掏出一把鑰匙打開檔案櫃,找出一份來遞給勃登。「所有的答案都在裡面,有個自稱青青的女人打電話給我說她代表凱氏夫婦意外事件中可能挨告的對象,想調查一下那對姊妹,正如我上次告訴你的,始於她們父母親的葬禮之後,終於那個妹妹因葛亞倫遇害被捕。我把報告和帳單寄到紐約市一個秘密信箱去,基本消費和帳單全部由一個開自芝加哥銀行的支票帳戶支付。」

「支票帳戶,」勃登冷哼道:「秘密信箱,你不覺得對方很可疑嗎?」

「如果你像我這麼缺錢用,就會發現付錢越乾脆的客戶,通常越神秘,」唐尼反唇相稽:「用我的影印機影印報告吧,出了這個門後就忘了一切。」

隔天勃登到公寓去時只看到晚兒和蘇菲亞,柔兒到紐約去了。「她自己開車去的,是不是很棒?」

「不會害怕?」

「隨時都鎖緊窗門,車子就停在醫院大門邊,加上我們已在車裡裝了電話,她覺得安全多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勃登說完這句話後便改變話題。「這地方感覺滿好的。」

「我也覺得不錯,過不了多久就能裝潢好,我要柔兒開開心心的住下,直到……」晚兒沒有說出「服刑」兩字,反而改口介紹起房子。「三層樓足夠我們上上下下的運動了,最上面這層做書房正好,你覺得呢?二樓充當卧室,然後起居室、餐廳、廚房就設在一樓,送貨員什麼的則從後門進來。」

勃登看得出來晚兒很樂於藉著這份工作暫時拋開柔兒的問題,但有些事他卻不能不向晚兒報告,他把檔案放在她的書桌上說:「看一看。」

才看不久她便瞪大了眼睛。「我的天啊,這麼詳細,是誰要這些東西?怎麼會有人把我們查得這麼詳細?」她望著勃登問。

「就算得炸開芝加哥那家銀行的保險箱才拿得到資料,我也要查出這個人是誰。」勃登肯定的說。

「勃登,如果我們能證明有個知道怎麼嚇她的人一直在威脅柔兒,相信法官一定會有所反應。」

勃登不忍再看晚兒那充滿期盼的表情,並決定暫時還是不要告訴她憑直覺他認定蘇茹十分可疑的事,而且已開始暗中調查她,他一定要找出答案來。

紐約市那個秘密信箱是以青青的名義開的,租金早用現金付掉,管信箱的是個留著長頭髮,穿著寬鬆衣服的小個子,對於誰來開信箱已毫無記憶。「從二月份到現在,那個信箱已易了三次手,」他跟勃登說:「我是被雇來分信的,又不是開什麼筆友俱樂部。」

勃登知道租用這種信箱的,大部分是販賣色情刊物、錄影帶或者推銷什麼致富秘方的人,那些人當然都不願留下任何可以被用來查探他們的線索;他下一通電話是打到芝加哥的人民銀行去,心中不停的祈禱,有些銀行是有錢就可以換得支票的,有些則會記下客戶詳細的資料,勃登當然期望結果不會再落空。

銀行經理跟他說只有在他們那裡設有儲蓄戶頭的人才能同時開設支票戶頭,但如同勃登所預料的,也只有憑藉傳票,他才可以詢問客戶的資料。「我會申請到傳票的。」勃登肯定的說。

他改撥給晚兒。

「我以前有個同學現在就在芝加哥任職,」她說:「我會請他去幫我弄到法院的傳票,可能得花好幾個禮拜的時間,不過至少有個新的開始。」

「期望別太高,」勃登說:「我另有一個看法是蘇茹也有錢雇唐尼,我們都知道柔兒『本人』很喜歡,也很相信葛教授,假設她曾跟他提過她怕什麼,而他又拿去跟他太太討論呢?」

「你是說蘇茹或許會因此而懷疑他們之間真有著什麼,所以就想辦法來嚇柔兒。」

「這是我目前所能想得到的唯一合理解釋,當然也可能全錯,不過晚兒,有件事我卻再肯定不過:那女人根本就是個冷血動物,所有的傷心全是裝出來的。」

依傍在晚兒的身邊,柔兒於七月二十四日在法庭上承認犯下殺死葛亞倫教授的罪行,願意接受刑罰。

媒體席上坐滿各大電視台、電台和報社、雜誌社的記者,身著緊身黑色洋裝搭配金鏈、金耳環的蘇茹坐在檢察官後面,另外旁聽席上則擠滿柯林頓大學的學生和一些專下注賭重大案件結果的無聊人,所有的人都仔細聆聽著相關人士的一言一語。

斯迪、喬時和勃登就坐在晚兒姊妹身後的第一排上,當法庭人員喊出:「全體起立。」時,斯迪頓覺全然無助,法官已從辦公室里走出來。

柔兒今天穿著一件將她細緻的美完全展現出來的天藍色套裝,用低沉但穩定的聲音回答法官種種問題的她看起來不像是二十二歲,倒比較像只有十八歲,相形之下,晚兒反而是比較脆弱的一個,暗紅色頭髮飄拂在略顯松垮的銀灰色外套上,斯迪真不曉得自這場惡夢開始後,她瘦掉了多少公斤。

聽柔兒平靜回答每一個問題,讓法庭內充斥著一股愁透人心的氣息。是,她知道自己的要求代表著什麼;對,她已回顧過整件事;有,她和她的律師已仔細考慮過,確定她是因不滿葛亞倫把她的信交給學校當局,才在盛怒中殺了他,最後她說:「證物顯示我的確犯下了罪行,我不記得過程,但我知道自己有罪,事後我真的後悔死了,他對我一向是那麼的好;他把信交給訓導處,我既難過又生氣,但那也是因為我同樣想不起來自己曾寫過那些信的關係。我想向葛教授所有的朋友和學生以及同事們道歉,就因為我,他們失去了一位好人,而且我又沒有辦法彌補他們的損失,」她轉身對蘇茹說:「我真的很抱歉,如果可以,我甚至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以求換回你的先生。」

法官宣布將在八月三三十一日宣判,晚兒閉上眼睛心碎的想: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不到一年前她才失去她的父母,現在連唯一的妹妹都保不住。

法警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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