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斯迪真不想跟晚兒坦承柔兒可能來不及在開庭前恢複任何有用的記憶,他和柔兒的圖畫及日記治療師正在一起看柔兒的帶子。「看那些不同的人格現在都肯相信我,也願意交談了,卻都拒絕回想一月二十八日的事,以及柔兒幼時被綁那兩年的種種,來討論一下那三種人格。」

「凱琳三十二歲,和晚兒的年齡相近,我想她是柔兒所創造出來的保護者,也是柔兒眼中的晚兒,但凱琳和晚兒不一樣的地方是她常對柔兒發脾氣,動不動就叫她笨蛋,受不了她老是在惹麻煩,我想這代表了柔兒認為晚兒應該要常生她的氣才對。」

「黛比是個四歲的孩子,她願意談,但卻太害怕,或者應該說是根本不明白髮生在她身上的是怎麼一回事,我猜她和四歲時的柔兒很相像,有時還會流露出一點幽默感,晚兒說在被綁前,柔兒就是個很有趣的孩子。」

「蕾爾則是個十分性感的女人,毫無疑問的對葛亞倫充滿狂熱而深深嫉妒他的妻子,也毫無疑問的可能在遭他背叛之後殺了他,但現在聊起他來卻又是款款深情,好像在談老情人一樣,爭執過去恨意全消,只記得他的好。」

他們三人坐在斯迪辦公室對面的會議室里,晚春陽光透過窗子照射進來,從他坐的地方,斯迪可以看到有幾個病人在陽光室內享受溫暖,柔兒也正好跟晚兒肩並肩走進去。

圖畫治療師佩蒂拿好幾張新的圖畫問道:「柔兒在家裡撕碎的那張照片拿來了沒?」

「在這裡。」斯迪從檔案夾中拿出來。

她看了半晌,然後把它和柔兒的幾張圖畫擺在一起。「來,看看,」她指著那個人影說:「這個,還有這個,你們有什麼看法?」

「她開始幫畫中人兒穿泳衣或其他的便服。」

「對,再仔細看看這三張里人兒都有長長的頭髮,這兩張則不同,頭髮很短,她畫的這張臉給我一種感覺,好像畫的是男孩,環抱雙手的樣子和照片中一模一樣,我想她是把自己重塑成男孩,這張照片沒有被她撕得這麼碎就好了,她可真能撕。」

日記治療師菲絲拿著柔兒最近的一篇日記說:「這篇是凱琳出來時寫的,但你們看看筆跡,和二月時大不相同,與柔兒的反而越來越相近,內容是這樣:我漸漸累了,柔兒總會有堅強起來接受一切的一天,她喜歡到中央公園去散步,喜歡到俱樂部去打高爾夫球,如果能打入職業巡迴賽中一定很有趣,一年前他們不是才稱讚過她是全紐澤西州中高爾夫球打得最好的年輕女孩嗎?也許監獄和這裡的差別不大,甚至就和這裡一樣的安全,也許尖刀夢進不到監獄裡,有守衛在,別人更休想帶刀溜進去,在那兒連郵件都得接受檢查,換句話說,照片也不能自己『走』進本子里,」她把日記遞給斯迪說:「醫生,說不定這是凱琳想幫柔兒認罪的徵兆。」

斯迪往外望去看到柔兒正傍著姊姊坐在那裡,不曉得晚兒說了什麼,惹得柔兒哈哈大笑,她們本來應該是坐在自家陽台或鄉村俱樂部中的兩位迷人女孩啊。

佩蒂跟隨著他的凝視說:「昨天我剛跟晚兒聊過,我覺得她的精神狀況已綳得很緊,唐醫生,柔兒一旦被關,我保證你馬上就會有個新病人。」

斯迪聞言心頭大震。「她們再過十分鐘就要到我的辦公室來了,佩蒂,你說的對,她把這張照片撕得真碎,你有沒有辦法找到能幫我們把它上頭的膠水洗掉、拆散再重新組合起來的人?看能不能弄得清楚一些。」

她點頭說:「我試看看。」

他再轉向菲絲說:「你想如果我們讓柔兒或凱琳明白她坐牢之後對晚兒可能會有什麼影響,她是否就會打消認罪的念頭?」

「有可能。」

「好,那我們分頭去進行,我想找柔兒的前任男友白喬時來問一問,看她開始怕他的那一天到底出了什麼事。」

勃登一走近梭麗的吧台,就注意到獵捕高手唐尼平日顯得可愛的圓臉現在整個鬆弛下來,舒緩的表情和紅通通的面頰大概全拜純曼哈頓雞尾酒所賜。

唐尼以一貫的熱情招呼道:「勃登,好久不見。」

勃登按捺住馬上問他的衝動,想到唐尼一向酷愛曼哈頓雞尾酒,便請酒保再給他一杯,同時問他認為這一季球賽的動向如何。

「棒透了,」唐尼指的是他酷愛的那支球隊。「絕對會贏,萬無一失!」

一個小時後,勃登才喝第一杯,唐尼已喝掉三杯了,勃登見時機成熟,就把話題轉到凱氏姊妹身上。「最近我在查個案子,」他故意壓低聲音以示親密道。

唐尼眯細眼睛說:「聽說了,可憐的女孩,瘋了是不是?」

「似乎是,」勃登介面。「父母雙亡之後就瘋了,如果她早一點去找心理醫生就好。」

唐尼往左右看了一下後說:「她有啊,」聲音壓低道:「聽完就忘掉是我說的,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仍被蒙在鼓裡。」

勃登一副大吃一驚的樣子。「你是說她找過心理醫生?」

「就在脊林市。」

「你怎麼知道,唐尼?」

「話不傳六耳?」

「當然。」

「就在她父母死後,有人委託我調查那對姊妹的背景和日常活動。」

「真的,一定是保險公司,和巴士公司的賠償有關吧?」

「勃登,你知道干咱們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對客戶的一切守口如瓶外加全然信任?」

「當然知道,但那輛巴士實在開得太快了,煞車又壞掉,保險公司當然會緊張想少賠一點,除了他們還有誰會想調查凱家姊妹?」

唐尼卻不再說下去,勃登只好再向搖頭的酒保招手。「沒關係,我會送他回家。」現在最好先轉變話題。一個小時後把唐尼塞進他的車裡開上車時,才再重提凱家姊妹,終於在把車開上唐尼家前的車道時,回報來了。

「勃登兄弟,你是個不錯的朋友,」唐尼的聲音濁重又緩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在套我的話,現在我當著你的面對天發誓,我真的不知道雇我的人是誰,神秘透了,只知道是個女人,自稱青青,我們從來沒有碰過面,她每周都打電話來要報告,然後我得將報告寄到紐約市一個秘密的信箱去,你知道我認為是誰嗎?是那個教授的老婆,那個凱家小姐不是寫了一大堆情書給他?而且謀殺案一發生,我這案子不就結束了?」

唐尼推開車門走出去說:「今晚很愉快,下次你如果想問我問題,拜託你就直說好嗎?也不必多花好幾杯酒錢了。」

海青最早帶到凱家去的那位「設計師」其實是肯塔基州一名前科累累的人,書房裡、電話中的錄音裝置和書房上頭客房內的錄音機,全是他的傑作。

每次海青和天白帶著捲尺、壁紙到樓上時,就可以方方便便的換下錄音帶,一上車海青便開始聽,回到酒店後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聽。

晚兒固定每晚都會與唐斯迪通電話,那也是最珍貴的資料來源,起先天白要控制的是對海青那麼狂熱探聽小麗一切消息的不滿,漸漸的便既怕她會復元,又搞不清楚她到底會想起多少往事,偏偏對於她向醫生描述搖椅的事,竟令海青一陣狂喜。

「那個小甜心,」他滿足的嘆道:「還記得她有多漂亮,歌又唱得有多好嗎?我們實在把她調教得不錯,」他輕搖著頭說:「老天,老天,」然後又皺起眉頭。「但是她竟然開始講起話來。」

窗戶早被他打開,五月的暖風在室內浮蕩著,輕輕撩動窗帘,海青的頭髮這次長了點,被風一吹都亂了,身上僅穿著便褲和一件T恤,露出天白最愛戲稱為枕頭的濃密寒毛,她貪婪的欣賞著他。

「你在想什麼,天白?」他問道。

「你會說我在胡思亂想。」

「試看看?」

「我是在想像現在一頭亂髮、僅著T恤的你,只要再戴上以前常戴的金耳環,霍金斯就會立刻消失,再度成為夜總會中的歌手海青。」

海青深深、深深凝視了她好久好久,看得天白心底直發毛:我不該跟他說這些的,他恨不得能忘掉過去,我為什麼偏偏還要提起?但他卻說:「天白,這一定是上帝透過你來說這番話,我剛剛正在想賓州那間舊房子,想我常抱那甜蜜寶貝坐著的搖椅,一個計畫突然湧現心頭,而你湊巧又來畫龍點睛。」

「什麼計畫?」

親切的表情立刻消失。「你知道規矩的,凡是有關我與主之間的事,都不准你問問題。」

「對不起,鮑伯。」她知道這麼叫他能夠平息怒氣。

「沒關係,以前我接受大家的意見從不穿短袖衣服出現,不過現在人們已越來越不介意男人露出濃密的寒毛,還有件事你注意到沒?」

她等著他往下說。

海青冷笑道:「有沒有注意到愛情的火苗正在滋長?晚兒和那醫生聊天的口氣越來越溫柔,他也越來越關心她,小麗上天堂後有人來照顧她姊姊總是件好事。」

蘇茹抬起頭來粲然一笑,那頭髮微禿的矮小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