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陪審團於二月十七日成立後,馬上以蓄意謀殺葛亞倫的罪名起訴柔兒,並定於十月十五日開審判庭。

第二天晚兒與木勃登約在畢京郡法院轉角處那素有盛名的「梭麗餐廳」碰面,進來的律師與法官都會過來和晚兒聊兩句,勃登頓生感慨:她本來該是和他們一起談笑風生,一起進餐的,而不是這樣的寒暄而已。

晚兒整個早上都泡在法院圖書館裡查閱有關精神病患或精神異常者的辯詞,勃登看得到她眼中的哀愁,以及每次和人打完招呼後便迅速隱沒的笑容,她的臉色蒼白,雙頰微微凹陷,幸好她點了一大份食物而且真的努力在吃。

「每樣東西吃起來都味同嚼蠟,但我總不能在未打官司前就病倒,」晚兒皺著眉頭說:「你呢?勃登,大學附近的東西好不好吃?」

「你想也知道好不好,」勃登大口咬著他的乳酪漢堡。「進展不大,晚兒,」他把記事本拿出來說:「最好但也可能是最糟的一位證人是住在柔兒對面的米書怡,你打過幾次電話給她的那一個,打從去年十月開始,她就注意到柔兒常在晚上八、九點的時候出去,十一點或更晚時才回來,她說柔兒的樣子也都和平時不同,化上濃妝,看起來十分性感,頭髮狂野,牛仔褲搭配長筒靴,迥異平日的風格,她相信柔兒一定是出去會男人。」

「有任何證據顯示她真的和葛亞倫在一起嗎?」

「她寫給他的每封信都有確切的日期,但內容卻都不真實,」勃登說:「十一月十六日柔兒說她喜歡前一晚被亞倫抱在懷裡的感覺,那一晚是十一月十五日星期五,正好是亞倫與蘇茹連袂出席教職員晚宴的日子;同樣的幻想又在十二月二日、十二日、十四日,一月六日及十一日重演,我一路查到一月二十八日,我們本來的重點是想放在她完全被葛亞倫所誘之上,但卻發現她在他屋外流連忘返的事,亞倫可能完全不知道,事實上,所有的證詞都往我們預設的反方向走。」

「你是說她信中所描述的一切可能都只是她的幻想,我們甚至無法假設葛亞倫曾趁她軟弱之際占她便宜?」

「還有個人我想找,她是位教授,因為請病假找不到,她叫作魏維拉,有人謠傳她最近和葛亞倫走得很近。」

杯盤聲、談笑聲不斷掠過耳旁,這些曾經是她生活中一部分的聲音,如今卻好比陌生的言語,聽來甚至有點刺耳,勃登的話她完全明白,假如和葛亞倫的事全是柔兒自己的幻想,假如亞倫背著妻子交往的是另一名女子,偏偏被柔兒發現這件事,那檢察官更有理由相信她是因妒火中燒才殺人。「你打算什麼時候跟這個魏維拉談?」

「當然是越快越好,找得到後就談。」

晚兒喝完咖啡揮手要帳單。「我得回家去和想買房子的人碰個面,你知道嗎?這位霍太太居然就是霍金斯的老婆。」

「霍金斯是誰啊?」勃登問道。

「『空中教堂』那位熱門的新主持人,幫貝小姐想出『吉姆』那名字的牧師。」

「噢,是那個傢伙啊,大騙子一個,他怎麼會來買你們的房子,又和那姓貝的女人扯上關係,還真巧。」

「也不算奇怪啦,他太太從好久以前就開始找房子了,而且他會請貝小姐上節目,也是因為她主動寫信給他的關係,哈滋堡警方有沒有回應?」

勃登真希望晚兒沒有提起這件事,他小心的斟酌字眼說:「有,晚兒,哈滋堡那裡真的有個猥褻兒童的罪犯叫作布吉姆,犯罪紀錄足有一公里長,柔兒被人在快餐店中發現時,他正巧也在附近,當時警方就拿他的照片給貝小姐看過,但她無法確定,警方本來也想找他去問,結果柔兒回家後,他人就不見了。」

「沒有再出現過?」

「他已於六年前在西雅圖一座監牢里過世。」

「什麼罪名?」

「綁架及強暴一個五歲的女孩,她親自出席指證關了她兩個多月的人是他,證詞我看過了,勇敢的孩子,居然能夠超越那樣嚴重的打擊,當時還曾在報上喧嘩一時。」

「換句話說,如果綁架柔兒的人真是他,我們也得不到任何好處,就算柔兒能夠突破心結把過去的事全講出來,檢察官只要把西雅圖的報紙呈交庭上,便可以說她都是在模仿抄襲。」

「我們還不能確定他和柔兒有沒有關係,」勃登說:「但你講的也對,不論柔兒能記得多少,只要他真是綁她走的人,那所有的證詞都將如同在撒謊。」

兩人此時的心思其實一樣,但都沒有說出來,如果情勢繼續糟糕下去,那他們可能真得被迫私下和檢察官協議,如此一來,夏天結束之後,柔兒可能就得被關進牢里了。

海青和天白由林蓓茜接送到凱家去,為首度見面兩人均換上正式、保守的服飾,海青是一襲灰色細條紋西服,白色襯衫配藍灰色領帶,手戴羊皮手套。

天白則特地去梳了頭,穿上領口、袖口皆是紫色的灰色羊毛衣,搭配飾有黑貂皮領子的合身大衣,鞋子和皮包則全是黑色的鱷魚皮名牌。

海青坐在蓓茜的旁邊,蓓茜一邊跟他說哪裡有好玩的地方,一邊偷偷瞄他,當同事問她知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時,她真是大吃了一驚。

她知道他常在電視上出現,卻不知道他擁有自己的節目,見到他本人後,才曉得他多有魅力。

「被他們選定主持空中教堂時,我就知道房子一定得買在郊區,我並不是個適合住在城市裡的人,打從珂玲擔負起為我們找房子的工作後,就不時跟我聊起這棟。」

林蓓茜在心底叫道:讚美上帝。

「我唯一的疑慮是,」這位偉大的佈道家繼續用他那溫文的聲音說:「深怕珂玲期待過高,失望會越深,因為那種房子的賣家常常會突然後悔,聲稱不賣了。」

蓓茜心想:我也擔心過。「湊巧那對姊妹想搬到小一點的地方去。」她說:「瞧,快到了,從林肯大道一直開下來,經過這些漂亮的房子,由這邊轉彎就是雙橡路。」轉上雙橡路後,她便開始介紹鄰居,有銀行家,也有明星。

坐在後頭的天白緊張的握住手套,每次到脊林市來,她都有如履薄冰之感,並覺得已越來越接近破冰之處。

一見在家等候他們的晚兒,天白心中便浮現一個字眼:迷人,而且是屬於那種越成熟越好看的典型,她小時候的樣子一定引不起海青的興趣,如果小麗也不是金髮藍眸就好了,如果她那天沒有一個人站在外面就好了。

和天白握手時,晚兒心想她把自己裝扮得太年輕了,服飾雖然昂貴,卻和四十多歲的年紀不太搭配,小小的嘴和尖尖的下巴也給人一種軟弱無依,甚至有些畏縮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霍金斯本人太過引人注目的關係吧,他一個人彷佛就能佔滿整間屋子,而且精力充沛,馬上把話鋒轉到柔兒身上。

「不曉得你有沒有看到我們已在節目中幫助貝堤莎小姐想起那綁架你妹妹的惡徒之名。」

「看到了。」晚兒說。

「那你有沒有去查查看呢?上帝常以我們所不了解的方式展現神跡,有些很直接,有些很間接。」

「凡是有助於我妹妹的,我們都會去做。」晚兒明白的表示她不欲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當然不會聽不懂。「這房間真漂亮,」他指的是書房。「我太太就曾不止一次的跟我說我一定會很樂於在這扇大窗子前工作,我一向喜歡光線充足的房間;好了,不打擾你了,等林太太再帶我們參觀過一次後,我們雙方的律師就可以開始簽定合約……」

林蓓茜帶他們上樓後,晚兒便再回到她所蒐集的資料中去,時間過得飛快,剎那間好像又該到紐約去了。

霍金斯夫婦和林蓓茜也在此時探頭進來說他們要走了,他說他想儘快帶他的設計師來,不過當然以不打擾到她為宜,什麼時候來最好呢?

「設計師來自然連書房都得看,明、後天早上九到十二點,或者傍晚我不在時最好。」

「那就明天早上吧。」

當晚兒隔天下午離開醫院回到家走進書房時,完全不知道從現在開始她在這房裡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經過錄音裝置,連同她和別人聊天的內容,都被錄於客房衣櫥內的錄音機。

三月中旬時回到柯林頓市的蘇茹希望這是她最後一次到這裡來,亞倫死後這幾個星期,每周六她一定回來整理東西,把要的運到紐約去,不要的請二手貨店來載走,車子賣了,房子也已委託仲介公司,今天回來則是因為大學裡的禮拜堂打算為亞倫舉辦一個追思會。

車子開上紐澤西高速公路時,蘇茹想起明天將登上郵輪玩四天就喜不自勝,能離開一陣子真好,反正是旅遊業工會的免費招待。

艾德溫也會去,她的心跳不禁加快起來,到了秋天后,他們就不必再偷偷摸摸的了。

追思會辦得就像葬禮一樣,聽到那麼多人讚揚亞倫,蘇茹馬上又成了個淚人兒,坐在她旁邊的露易莎連忙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若是他肯聽我的勸就好了,」蘇茹低語道:「我跟他說過那孩子很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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