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晚兒的秘書衝進法庭時,陪審團正魚貫回座,聽說他們已達成共識,晚兒的心跳隨著法官的問話不斷加速。「胡先生,你們是否已有決定了?」

「是的,法官大人。」

快結束了,晚兒強自鎮定的站起來,手卻被人從後頭碰了一下,她轉頭髮現是秘書珍娜。「現在沒空。」她的口氣堅定,對於珍娜會在案子即將宣判時來找她極表驚訝。

「晚兒,對不起,有位柯平大夫打電話來,說他送你妹妹到韓沙醫學中心的急診室去了,她休克未醒。」

晚兒緊握住筆,關節漸漸泛白,發現法官正以掛心的表情盯住她看,馬上壓低聲音說:「告訴他我待會兒就到。」

「你們對於這件謀殺案的判決是有罪或無罪?」

「有罪,法官大人。」

詹姆士的親戚朋友大叫:「不公平!」法官於是猛敲法槌,警告他們不得再喧嘩,並且宣告判決定讞。

詹姆士的雙手被烤上,法官宣布服刑的日子,法警帶走他後,人群也漸漸散去,晚兒卻沒有時間品嘗勝利的果實,珍娜已幫她拿來大衣和皮包,站在走廊中等。「快開車去吧。」

在急診室外的柯平把經過情形迅速的解釋一遍。「當時柔兒剛剛離開我的辦公室,就在開門出去前尖叫起來,等我們趕到時,她已經昏倒在地,看得出來飽受驚嚇,所幸已經醒轉。」

「為什麼會昏倒。」醫生的關注讓晚兒的淚水差點奪眶而出,他某些特質頗似自己的父親,讓她自然而然的生出孺慕之情。

「好像是踩到一個死雞頭後,就變得歇斯底里而昏倒。」

「雞頭!在你診所的玄關?」

「對,我有個熱中神秘宗教的病患,說不定是他放的,柔兒有沒有特別怕什麼動物?雞啊,老鼠或什麼的?」

「沒有,不過她倒是從不吃雞肉,說味道不好。」

一名護士從簾後走出來說:「你可以進來了。」

柔兒雙眼緊閉躺在那裡,晚兒輕觸她的手叫:「柔兒。」

她好似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睜開眼睛,晚兒這才想到她必定打了大量的鎮靜劑,不過她的聲音雖小,卻如水晶般清澈。「晚兒,我寧可死,也不願再去看那個醫生了。」

亞倫坐在廚房中吃他的三明治。「甜心,真抱歉昨晚沒有趕回來,但吳家的帳戶亟須處理,我實在走不開。」蘇茹環住他的脖子撒嬌道。

他親一下她的面頰同時抽身。「沒關係,午餐想吃什麼?」

「你應該等我回來做的。」

「那可能得多花一個小時。」

「你反正一向都不挑食,」蘇茹倒了兩杯義大利進口紅酒,遞給亞倫一杯再碰一下。「乾杯,親愛的。」

「乾杯。」他卻面無表情。

「嘿,教授,你怎麼了?」

「怎麼了?一個小時前我才發現凱柔兒正是那個寫了一堆這種信的蕾爾。」

蘇茹倒抽了口冷氣。「你確定?」

「對,這次她交上來的報告中附了張說明,說她的電腦當機,所以只好用備用的手提打字機完成作業,那些信毫無疑問的是用同一台打字機打出來的,包括昨天才到的這一封。」他從口袋中掏出來遞給蘇茹。

我最最親愛的亞倫:

今晚的一切我永遠都不會忘掉,我愛看你睡覺的樣子,愛看你舒服的翻身,你拉高被子的模樣,為什麼你愛睡在冷冰冰的房間里呢?我幫你把窗子關小了些,你注意到了嗎?甜心,我猜一定沒有,在生活方面,你堪稱典型的獃頭鵝一個,老是漫不經心的,可別心不在焉的把我也給忘了,如果你妻子不想時時刻刻與你相守,別忘了我願意,愛你。

你的蕾爾

蘇茹仔細看完這封信。「我的天啊,亞倫,那女孩真的來過?」

「我不認為,既然能夠幻想辦公室里的幽會,當然也能幻想這裡的情景。」

「我可不這麼想,跟我來。」

亞倫跟著她走進卧室,看她將窗子靜悄悄的打開,輕鬆的跨過低矮的窗檯到外面去,轉過身來面對他,風吹得她的髮絲四處飛揚。「易出易進,」她循原路再回房裡來。「亞倫,或許她是在幻想,但她的確可以輕易溜進屋裡,你每次睡覺都像個死人似的,從現在開始,再不准你任門戶大張了。」

「這已經超出我所能忍耐的範圍,休想要我為了她就改變多年的睡眠習慣,我必須通知凱晚兒這件事,我雖替柔兒感到難過,但晚兒得找出辦法來幫幫她。」

打過去凱家,只聽到電話答錄機,於是他留言道:「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講。」晚兒在兩點半時回他的電話,蘇茹詫異的發現丈夫的聲音竟一下子便由冷淡轉為關切。「晚兒,發生了什麼事?柔兒?她出了什麼事?」傾聽片刻。「唉,天啊,真慘,晚兒,別哭,我知道你很難受,給她一點時間,她不會有事的;沒有,我只想問候你一聲,聊聊她的近況,好,再聯絡,拜拜。」

放下聽筒後他轉身對蘇茹說:「柔兒在醫院裡,今天她離開心理醫生的診所時突然崩潰昏倒,現在好像沒事了,但醫院要她留院觀察一晚,她姊姊快擔心死了。」

「柔兒會回學校去嗎?」

「她堅持後天一定要回校上課,」他無奈的聳聳肩道:「蘇茹,這個時候,我不好再增加凱晚兒心中的壓力。」

「你總肯告訴學校當局了吧?」

「當然,我相信訓導長一定會請心理醫生看看柔兒。據我所知,她已在脊林市找了一位,不過也許再添一位會更好,可憐的孩子。」

周日早上晚兒走進病房時,柔兒正倚在床上看《畢京記事報》,開心的對姊姊說:「嗨,你把我的衣服帶來了,真好,換了衣服後,我們就到俱樂部去吃飯。」

一個小時前她打電話給晚兒時便是這麼說的。「可以嗎?」晚兒關切的問:「昨天你才剛大病一場。」

「難受的人是你,噢,晚兒,你幹嘛不幹脆丟下我搬走,連地址都別留?我實在是個大包袱。」她的笑容充滿歉意,叫人心酸,晚兒忍不住彎下腰去抱住她。

本來不知柔兒會以什麼態度面對自己,但此刻的她卻是真正的柔兒,為過去難過,並打算玩樂一番。「你氣色真的很好。」晚兒誠摯的說。

「不知道他們給我吃了什麼,讓我睡死了。」

「那是溫和的安眠藥,柯平醫生給過你,還有抗憂鬱劑。」

柔兒的身子為之一僵。「晚兒,葯是他硬塞的,你也知道我最討厭那些藥丸了,以後我願意開始酌量服藥,但心理治療則免談。」

「服藥的結果總該跟柯醫生說。」

「用電話講,我不介意。」

「還有柔兒,你知道柯醫生曾把你的情形說給紐約一位唐醫生聽,你不想見他的話,由我跟他談好嗎?」

「噢,晚兒,我是希望你不要,但如果能讓你放心一些,就去談吧。」她跳下床來說:「咱們快離開這裡。」

一走進俱樂部,馬上有朋友叫她們過去坐,看柔兒吃得多,聊得開心,晚兒簡直無法相信昨天她才差點崩潰,想到自己竟在電話中忍不住向葛教授哭訴就不太好意思。

離開俱樂部後,晚兒沒有往家的方向走,反而開上反方向的路。

柔兒挑起眉毛問:「我們要去哪裡?」

「到『葛林山』去,路程十分鐘,聽說有批不錯的公寓,我們去看看。」

「晚兒,要不要先租一陣子再說?我是說搞不好有一天你會想到紐約去開家律師事務所,選地方該以你為主,我呢?如果有幸成為高爾夫球選手,反正會居無定所。」

「我沒有當律師的打算,柔兒,每次和那些苦主坐在一起,看他們滿臉悲慟憤怒,我就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從關人的陣營跳到放人的立場去,控告犯人要我幫他們辯護更能讓我心安理得,睡得舒服點。」

姊妹倆同時看中一戶三層樓的單位。「格局很好,」晚兒說:「雖然我很愛老家,但新房子仍有一定的魅力。」最後她告訴接待員說等老家確定賣出後,她們就會再回來。

兩人肩並肩的走向停車場,天氣晴朗,雖仍有點冷,不過在東部住久的人都知道頂多再過六周,春天就會來了。「環境不錯,」晚兒說:「而且以後我們再也不必為花花草草擔心,這一點最棒,是不是?」

「爸爸酷愛戶外生活,媽媽更愛園藝工作,不曉得我們姊妹倆怎麼沒有遺傳到這種喜好。」柔兒的口氣雖飽含感情,但也有絲輕快。

她可以開始心平氣和的談論死去的父母,而不再拚命自責了嗎?求禰庇佑她,上帝,晚兒在心中祈求道。

抵達停車場時,目睹看房子的人潮來來往往,爭相討論這公寓有多好,柔兒突然對她說:「晚兒,我們先講好一件事好嗎?今天回到家後,我不想再提昨天的事,老家已成為一個你老是憂心忡忡看著我,問我一些其實並沒有那麼嚴重的問題的地方,從現在開始,我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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