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拍下的光景 第三章

水澤優子第三次出現在「鵜飼杜夫偵探事務所」的時候,朱美一下子認不出這個女性是誰。不只是外遇調查已經結案一段時間,最大的原因在於她的模樣。她極度激動,氣喘吁吁,視線像是害怕某種東西般游移,臉頰紅得像是柿子。雖然衣著幾乎和三星期前相同,卻失去端正沉穩的氣息。

鵜飼冷靜地對昔日的委託人說:「海,水澤夫人,您臉色大變是發生了什麼事嗎?如何,和您丈夫離婚的事情進行得還順利嗎?拿得到贍養費嗎?」

「關、關於這個……」水澤優子上氣不接下氣般顫抖嘴唇。「外子……外子遇害了!請幫幫我,警察在追我!」

「您、您說什麼?」鵜飼的聲音變尖。「您丈夫遇害?真、真的嗎?」

「嗯,是真的,但不是我殺的……我不可能殺掉外子,這種事……偵偵偵偵探先生,您相信我吧?」

「夫、夫人,請別激動,稍微冷靜一下吧。」

水澤優子似乎陷入輕度錯亂狀態。鵜飼摟住她,指向事務所一角的柜子。「朱美小姐,幫我拿那邊的白蘭地過來。」

「知道了。」朱美迅速跑向柜子取出白蘭地酒瓶,將酒倒進玻璃杯之後立刻遞給鵜飼。「來,拿去!」

「謝謝。」鵜飼接過玻璃杯,在一臉畏懼的水澤優子面前,自行喝光杯里的酒。「呼……真帶勁啊……」

「你喝有什麼用啊,笨蛋!」朱美賞了鵜飼腦袋一巴掌。

接著,或許是過於老套的搞笑吐槽產生放鬆效果,陷入錯亂狀態的水澤優子,表情逐漸恢複冷靜。看來白蘭地這麼用也是一種正確做法。

冷靜下來的水澤優子坐在沙發上,向偵探說明來龍去脈。

「後來我立刻拿那些證據照片給外子看,要求離婚,同時帶女兒離家出走,現在住在姊姊家。畢竟離婚協商要一段時間,而且在正式離婚之前,和外子住在一起只有痛苦可言。即使如此,為了進行必要的溝通,我偶爾還是會到外子家,今天也是。」

「今天是星期六,您丈夫也在家是吧。那麼,夫人是幾點過去的?」

「上午十點。我穿過外門要打開玄關大門時,突然聽到男性的呻吟,我立刻從玄關進屋看向客廳,發現外子趴倒在地上。我嚇一跳跑到外子身邊大聲叫他,但他沒有反應。我不經意一看,倒地的外子旁邊有一把沾血的刀。」

「啊,那把刀就是推理影集常見的刀,所謂的『絕對不能撿的刀子』。撿起那把刀的瞬間,清白的第一目擊者可能會被當成命案兇手。也就是說,夫人,您該不會將那把刀——」

「是的,撿起來了。」水澤優子很乾脆地回答。

鵜飼一臉無奈,轉頭和朱美相視。既然這樣,後續進展大致可以想像。「絕對不能撿的刀子」大致上都和「不知為何湊巧出現在現場的目擊者」配套。

鵜飼如此心想要催促水澤優子說下去,她果然接著說:「我撿起刀子的瞬間,後面傳來女性的尖叫聲。」

「果然是這種演變嗎……」鵜飼無奈詢問:「所以尖叫的是誰?」

「外子的外遇對象大崎茜。她穿著睡衣站在那裡,看來她趁著我離家出走住進那個家,真是厚顏無恥的女人。」

「原來如此。那麼大崎茜看到你之後呢?」

「她看著轉頭的我再度尖叫,似乎早早就認定我拿刀刺殺外子。」

「嗯,以當時的狀況難免會被這麼認為,所以夫人怎麼反應?該不會就這麼拿著刀,用力揮動右手說:『不對不對,不是我,不是我!』——做出這種引人誤會的舉動吧?」

「……」水澤優子低著頭沒回應。

看來她做了引人誤會的行動。「水澤優子面露凶光,用刀子指著我激烈恐嚇」——大崎茜如此向警方作證的光景浮現在眼前。

「我嚇得扔下刀子奪門而出,之後連我都不曉得自己用什麼方式逃到哪裡,回過神來就站在偵探事務所的入口——」

水澤優子擠出聲音,為一連串的經過做個總結。

「我明白了。」鵜飼點了點頭,以指尖搔抓臉頰。「總之,我非常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採取了最差的行動。既然夫人沒做虧心事,果然不應該逃走。」

「您說得是,我當時完全亂了分寸……」

「不過木已成舟就無可奈何,重點在於今後的應對方式。光是逃跑也沒完沒了,思考如何證明夫人的清白吧。」

「這樣啊,比方說要怎麼做?」

「最好的方法就是逮到真兇——關於兇手,夫人心裡有底嗎?」

「有。」她以確信的口吻說出嫌犯名字。「是大崎茜。因為她當時也在現場吧?她看著我尖叫只是煞有其事的演技,實際上是那個女人刺殺外子,肯定沒錯。」

「原來如此,並非不可能。但是大崎茜在這個時間點殺害您丈夫有什麼好處?」

「我不曉得這種事,大概是基於他們自己的隱情吧。」

總歸來說,水澤優子認為大崎茜有嫌疑只是情緒化的論點,沒有具體的根據。偵探更改詢問的方向。

「最近您丈夫的行動是否有疑點?像是和別人爭吵,或是害怕某些東西。」

「外子因為離婚的事情和我爭吵,而且好像怕我。」

那麼,這個人果然是兇手吧?朱美抱持單純的疑問。

「這麼說來……」此時,水澤優子忽然想起什麼般開口。「雖然不曉得算不算疑點,但我注意到一件事。我剛開始要求離婚的時候,外子遲遲不肯答應。並不是抗拒離婚,反倒像是害怕我要求鉅額贍養費。」

「這也在所難免,以您丈夫的立場,無法免於支付贍養費。」

「不過,外子某天突然轉變態度。『好啊,隨時都可以離婚』——他就像這樣突然變得強勢。」

「喔,真奇妙,是基於什麼理由嗎?」

「不曉得,記得大約是十天前的事。」

「那麼,應該是那時候發生某些契機吧。夫人心裡有底嗎?」

「這個嘛,說到十天前……」水澤優子雙手抱胸思考片刻,接著抬起頭。「這麼說來,剛好在那個時候,外子向我提出奇怪的要求。」

「什麼奇怪的要求?」

「照片。他要我拿外遇證據的照片給他看,而且是所有照片。」

「所有照片?我拍的所有照片嗎?很多張喔,因為我當時得寸進尺,無謂按了好多次快門。」

無謂拍下的所有照片,都交給她這個委託人了。

「是的,外子說他想看所有照片。」

「是夫人要求離婚的時候,已經拿給您丈夫看過的照片吧?」

「是的,所以我當時不懂他為什麼想再看一次。」

「所以,夫人依照您丈夫的要求,將所有照片拿給他看?」

「嗯,畢竟沒理由隱藏,而且要是他想刁難照片,我也想聽聽他要怎麼刁難。我是在咖啡廳和外子見面,但我實際拿照片給他之後覺得掃興,因為外子不只沒刁難,甚至也沒有仔細看照片,只有簡單翻閱就說『知道了,夠了』,立刻將照片還我。」

「只有這樣?光是這樣,您丈夫對於離婚的態度就突然改變?」

「唔,我也不曉得這是不是契機……」

此時,偵探事務所的門被粗暴打開,如同要打斷她的話語——

「打擾啦。」首先出現的是身穿褐色風衣的中年男性。

「打擾了。」接著出現的是手拿大衣、身穿西裝的年輕男性。

鵜飼一看到兩人就略為驚訝,但他立刻從沙發起身走向兩人,朝中年男性伸出右手要握手。

「海,真難得,這不是砂川警部嗎?好久不見呢,記得上次見面是在葛橋的橋頭跳放浪兄弟的舞吧?」

「別講得引人誤會。」砂川警部一副不願回憶般的表情低語。

警部無視於鵜飼的右手,鵜飼不情不願收回右手。

「總之,很高興確認你還活著。最近一直沒看見,還以為你早就殉職了。對——就像是可憐的志木刑警那樣。」

「喂,別擅自殺掉我啊!」年輕男性從旁邊探頭——他就是志木刑警。「我確實曾經被河水沖走摔落瀑布,但我沒死喔。話說你的手下怎麼了?我一直沒看到那個傢伙的輕佻模樣,那傢伙死了?」

「輕佻……啊啊,你說流平吧?是的,他死了。」鵜飼很乾脆地以話語殺掉自己的助手,然後詢問兩名刑警:「話說回來,烏賊川警局引以為傲的最強搭檔要委託我什麼事嗎?」

「怎麼可能委託!」砂川警部扔下這句話就經過鵜飼身邊,站在坐在沙發上的中年女性面前。「你是水澤優子小姐吧?關於水澤晉作的命案,我們想請教幾件事,方便和我們一起去局裡嗎?萬便一起去吧?一起去吧!」

警部一副像是要用繩索套住脖子帶走的魄力,志木刑警也不容分說地以右手抓住她的手臂,看來他們已經認定水澤優子是殺害丈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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