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陷阱

薩米西,快來幫我。現在的情形可不大妙,潛藏著危險,立刻過來吧。

這表明你從前說的話是多麼正確啊,薩米西,我的老朋友。我從來就不應該相信地球人。他們是一個狡猾、無知、不負責任的種族,和你經常說起的一個樣兒。

他們也並不是看起來那樣愚蠢。我現在開始相信,觸手的細長程度並不是衡量智能的惟一標準了。

真是一團糟,薩米西!可這個計畫在以前看來是那麼的萬無一失……

埃德·戴利倒是看見木屋外划過的那道金屬的亮光,但當時他太困了,並不想起身去看個究竟。天亮後不久他就醒了,躡手躡腳地跑到門外,瞧一眼天氣怎麼樣。看上去不怎麼好。昨晚下了一場大雨,旁邊那座森林被淋了個透,每一片葉子和每一根枝條都在滴水。他的旅行車一副剛從浴缸里出來的模樣,而那條通往山頂的泥巴路像是蛋糕上的褐色奶油,堆了大約有一英尺多高的泥漿。

瑟斯頓,戴利的朋友,出現在門口,身上還穿著睡衣睡褲,圓臉上殘留著酣睡時的紅暈,神態平和,像一尊佛陀。

「度假的第一天總是要下雨,」瑟斯頓說,「這是自然規律。」

「今天也許適合去釣鱒魚。」戴利說。

「也許吧。不過今天更適合在壁爐里生上一堆熊熊的火,然後坐在一旁喝加了奶油的熱蘭姆酒。」

十一年來他們總是一起在秋季休短假,不過各有各的原因。

戴利對裝備懷有一種極富浪漫色彩的激情。紐約專業旅行裝備商店裡的售貨員,會把昂貴的愛斯基摩皮衣披在他高而微駝的肩上——只有當你一個人在西藏曠野里,追蹤喜瑪拉雅雪人時才用得上的那種皮衣。售貨員還賣給戴利很多貴東西:能夠在颶風裡保持不滅的製作精巧的小火爐,擁有絕好弧線的頂尖瑞典鋼刀,諸如此類。

戴利特別喜歡那種背著一把細長的軍用水壺、肩挎一枝經過發藍處理的來複槍的感覺。不過那個軍用水壺通常裝的是蘭姆酒,來複槍也不會用來射擊比空罐頭盒更致命的東西。戴利是一個友善的人,儘管他愛幻想,但對鳥獸絕沒有惡意。

他的朋友瑟斯頓比較胖,呼吸急促,所以只會背最輕的蒼蠅拍和最小號的獵槍。他總是會在出來度假的第二個星期來臨之前,把打獵地點轉移到紐約州北部的普萊西德湖畔。那裡的雞尾酒吧才是他真正的狩獵場。憑著對獵物足跡和巢穴的豐富得令人難以置信的知識,他氣定神閑地捕捉他的獵物——那些前來度假的漂亮女郎,而不是棕熊、黑熊,或者野鹿。

這樣的輕度鍛煉對兩個四十而不惑、性格又軟弱的成功生意人來說是非常恰當的,等他們神清氣爽地回到城裡,皮膚被晒黑了,心中也重新充滿了對生活美好的憧憬,以及對妻子更多的寬容。

「喝點兒蘭姆酒吧。」戴利提議說,突然他再次看到了木屋附近的那道金屬亮光,「咦,那是什麼?」

瑟斯頓走過去用腳踢了踢那個東西:「看起來是個很奇怪的玩意兒。」

戴利撥開草叢,眼前出現了一個似乎是捕鳥用的籠子,大約四英尺見方,金屬做的格子門,頂上還連著根鉸鏈。一根金屬條上面粗粗地寫著一個詞——陷阱。

「你在哪兒買的?」瑟斯頓問。

「這不是我買的。」戴利找到一張拴在另一根金屬條上的塑料標籤。他解下標籤,讀出上面的文字:「親愛的朋友,這是一種新式的極具革命性的陷阱設計。為了讓廣大消費者了解我們的產品,我們免費贈送給您這一新款式陷阱!只要您嚴格遵照背面的使用說明使用,你會發現,這是一個不同尋常、非常適用的小型獵物捕捉器。祝您好運,預祝狩獵愉快。」

「這可真是一件最寄怪的事了。」戴利說,「你說是不是昨晚誰把它給扔在這兒的?」

「管他呢!」瑟斯頓聳了聳肩,「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了。我們去做早飯吧。」

「你難道不覺得這個很有趣嗎?」

「我對這東西不是很感興趣——不過是另一個小玩意兒而已。你已經有一百個這樣的東西了。你在安巴克榮比和非奇買的捕熊陷阱,在班特勒買的用來引誘美洲虎的號角,還有那個誘捕鱷魚器……」

「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陷阱。」戴利沉思著,「他們就把它扔在這兒,廣告策略相當高明。」

「他們最後總會向你要錢的,」瑟斯頓不無譏諷地說,「我要去做早飯了,你就等著洗碗吧。」

瑟斯頓說著就進屋去了,戴利把標籤翻過來,開始看背面的說明。

「把陷阱移至林中開闊地,用附帶的鐵鏈把它固定在任意一棵就近的樹上。按下底部的一號按鈕預熱陷阱。等待五秒鐘,再按下二號按鈕,激活陷阱。在陷阱進入捕獲狀態以前,不再需要別的操作。捕捉獵物成功後,按下三號按鈕關閉設備,再打開陷阱,取出獵物。

「注意!隨時確保陷阱保持關閉狀態,取出獵物時除外。由於本產品採用滲透分割法則的原理製作,能使獵物直接在陷阱里就位,所以無需在獵捕獵物時打開陷阱。」

「方方面面他們都考慮到了。」戴利欽佩地說。

「早飯做好了。」瑟斯頓叫道。

「你先來幫我把這個陷阱安好。」

瑟斯頓再走出門口時,已經換上了鮮艷奪目的短褲和一件花哨的運動襯衫。他盯著那個陷阱,臉上寫滿了問號:「你真覺得我們應該玩這個東西嗎?」

「當然了。也許我們能抓到一隻狐狸呢。」

「天哪,我們抓一隻狐狸來幹嗎?」瑟斯頓問。

「再把它放掉啊。」戴利回答,「捕捉的過程才是樂趣。來,幫我把它抬起來。」

那個陷阱出人意料地沉重。他們合力把它拖到離木屋五十碼的地方,再把鏈子系在一棵小松樹上。戴利按下了一號按鈕,陷阱發出微弱的光芒。瑟斯頓不安地退開了。

五秒鐘以後,戴利按下了二號按鈕。

森林裡響著嘀嗒的水聲,松鼠在樹梢上輕聲嘀咕,茂密的草叢沙沙作響。陷阱靜悄悄地躺在那棵樹旁,門上的金屬骨架隱隱發光。

「進去吧。」瑟斯頓說,「雞蛋一定都涼了。」

戴利跟著他向木屋走去,路上回過頭掃了陷阱一眼。它安睡在森林裡,靜靜地等待著。

薩米西,你到底在哪兒?我對援手的需要越來越迫切了。是啊,聽起來是挺難以置信,可事實是:我正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小行星被人撕成碎片!你我交情最好了,薩米西,我兒時的夥伴,我交配儀式上的伴郎,你還是弗瑞格的朋友。我指望著你快來呢,別耽擱太久了。

我已經把開頭髮生的事傳送給你了。那些地球人毫不懷疑地把我的陷阱當作一個真正的陷阱收下了,還立即將其投入使用,一點兒都沒有考慮過可能出現的後果。我早就算計到了。地球人這類物種最具有異乎尋常的好奇心,宇宙人都知道。

在這段時間裡,我的妻子正興高采烈地在小行星上爬來爬去,重新裝飾著我們的籠子,享受著與城市截然不同的生活環境。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吃早飯時,瑟斯頓學究氣十足地詳細闡述著自己的看法:一個陷阱除非有讓獵物進入的開口,否則它不可能抓到獵物。戴利微笑著提到了滲透分割法則。但瑟斯頓堅持說,那條法則並不存在。收拾好碗碟後,他們踩過潮濕而有彈性的草地向陷阱走去。

「看!」戴利叫了起來。

陷阱里有東西了,它兔子般大小,可毛皮卻是亮綠色,眼睛長在一對觸角一樣的東西上。這東西正對著他們敲打著它那一對龍蝦似的鉗子。

「早餐前不許喝蘭姆酒了,」瑟斯頓說,「從明天開始執行。現在把酒壺遞給我。」

戴利把酒壺遞給了他,瑟斯頓一口氣喝了兩大口下去,然後他再看了那個被困住的生物一眼,打了個酒氣衝天的嗝。

「我覺得這是個新品種。」戴利說。

「我看是噩夢的新品種。我們能不能直接到普萊西德湖去,把這個東西忘掉?」

「當然不行。我在我的動物學書里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和它相像的生物。它完全有可能還沒有被科學界發現。我們用什麼東西來裝它呢?」

「裝它?」

「對啊,當然了。它不能老待在陷阱裡面。我們必須造一個籠子,然後弄清楚它吃什麼。」

瑟斯頓的臉上失去了慣有的平靜:「聽著,埃德,我不會和這樣的東西一起度過我的假期。它多半是有毒的。我敢肯定它還會有些惡習。」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這個陷阱有點兒不同尋常。它不是人類製造的!」

戴利咧嘴笑了:「我敢肯定曾有人對福特的第一輛汽車和愛迪生的白熾燈也說過同樣的話。這個陷阱只不過是美國科學技術發展的另一個例子罷了。」

「我全力支持技術發展,」瑟斯頓語氣堅定地表示,「但絕不支持那些邪門歪道。我們能不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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