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2、幽靈軍隊

馬特的記憶中,每一件發生過的可怕事情都歷歷在目,卻很少有快樂的時光。這似乎很不公平。天蠍星隕落之後的那幾個月,倒是一段不錯的時光。許多同胞離開了,他們帶著錢去開拓新生活。當然,沒有任何東西能彌補他們所失去的。一些無處可去的人留了下來。

最難解決的問題是讓阿茲特蘭和美國重新接收自己的居民。這些人沒有護照,政府爭論不休。他們變成沒有身份的人,鴉片王國要為此負責。馬特很清楚在機械化的時代,同胞們根本沒有農耕價值。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他聯繫了埃斯帕蘭莎。

他接通桑塔克拉拉修女院,看到埃斯帕蘭莎像一朵小烏雲一樣,隨時準備噴射雷電。「你對我女兒做了什麼?」她吼道。

「我什麼也沒做,瑪利亞是自願到這裡來的。」馬特辯駁道。

「這麼說,她跟你在一起?」埃斯帕蘭莎說。馬特這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瑪利亞的媽媽根本不知道她在哪裡。

「她很快樂。」他說。

「也許吧,這個小傻瓜。我想不通你是怎麼把魔爪伸到她身上的。大家最後一次見到她時,她還在這個房間里。然後修女們發現門鎖被激光熔化了,當時她們破門而入,她卻已經不見了。你做了什麼?派一支突擊隊過來熔化門鎖引開注意力嗎?」埃斯帕蘭莎幾近怒火衝天。

「我什麼也沒做,她穿過了時空通道。」馬特說。

她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不可能!那是蟲洞啊,裡面的溫度跟外太空一樣。」她的憤怒像雷電般穿過時光通道,馬特連忙後退,一時忘了自己其實是安全的。

「你在撒謊。是你引誘她穿過去的,現在她肯定已經死了。」埃斯帕蘭莎說。

「沒有!」馬特也喊道,「她是把自己裹在聯合國維和隊的防爆服里穿過來的。由於缺氧,她差點死掉,但已經完全恢複了,沒有任何後遺症。我去叫她來給你看看。」

他剛要轉身叫同胞通報,埃斯帕蘭莎卻不耐煩地把那個人趕走了:「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一個人穿過蟲洞,而且還活下來,你不覺得這個發現具有軍事上的重要意義嗎?」

那不僅僅是一個人,馬特心想,那是你女兒啊。跟之前一樣,他對她聽到壞消息的冷靜反應感到很震驚。她的丈夫和大女兒都死在阿爾·帕特隆的葬禮上,而她唯一的反應居然是,事情變得棘手了。

「只要穿上合適的裝備,準備好氧氣,我就能把士兵派到世界上各個地方,」埃斯帕蘭莎說,「我得搞清楚穿過蟲洞需要多長時間。」

「如果你在盤算著把維和隊送到這裡來,最好三思,軍隊是可以互相派送的。」馬特這麼說,希望這番話具有阿爾·帕特隆的威懾力。

「沒那個必要,」埃斯帕蘭莎輕描淡寫地拂去了他的威脅,「眼下正發生一些不尋常的事。天蠍星,就是怪物阿爾·帕特隆發射在天空南邊的星星,跌出了軌道燒了個精光。玻璃眼達本瓦所控制的呆瓜全部失控,並殲滅了他的軍隊。報道說他失蹤了。」

「他死了,」馬特把整件事補充完整,「那些呆瓜並不是失控,而是清醒了,鴉片王國的呆瓜也一樣。正是天蠍星在控制著他們的大腦,而我摧毀了它。」他等了一會兒,看看她會不會祝賀他,但她沒有,「大部分前呆瓜想回家,但他們的國家不願接收。」

「我會組織會議商討這件事的。」埃斯帕蘭莎說。

「噢,不,你不要那麼做。會議只會把事情拖上好幾年。我要你向那些政府施加壓力,直到他們妥協。否則,我將不再給你送兔子和松鼠。」對面的女人皺了皺眉,正要反駁,但馬特又接著說:「你不會相信我們在圖森附近發現了什麼。在毒品戰爭期間,獅子和老虎從動物園裡跑了出來,在野外遊盪呢。」

埃斯帕蘭莎大吃一驚,連皺眉頭的功夫都忘記了。她緊緊握著兩隻戴滿戒指的手,看起來就像一個由銀飾和綠松石做成的球:「獅子?它們居然在沙漠里生存了下來?」

「圖森不完全是沙漠,」馬特說,「那裡雖然很熱,但獅子們適應了。我還發現一個叢林,裡面住滿了猴子、犀鳥和鱷魚。還有一個生態圈,裡面有地球上各個地方的生態系統。好好考慮一下吧,埃斯帕蘭莎。鴉片王國擁有復甦整個星球的種子。生態圈裡的科學家還找到了清理污染土壤的辦法呢。」

她被這番話驚得張開嘴巴,說不出話來。西恩富戈斯的建議很對,把獅子的存在當作秘密,真是個好主意。

「真是難以置信。」最後她喃喃自語地說。

「相信吧,我會傳照片給你。」

「我們在蒂華納的廢墟旁邊用你送過來的樣品建了個公園。」她說,她的表情完全變了,不再那麼尖酸和不可理喻,看起來整個兒年輕了二十歲,「那個地方雖然很小,但我們打算慢慢擴建。如果有辦法清理污染土壤的話……」

「有辦法的。那麼,我們是不是基本達成了一致?」馬特問。

「噢,是的,是的,」由於高興,埃斯帕蘭莎的臉容光煥發,這位聯合國軍隊的指揮官幾乎變得可愛起來了。可是他們結束對話,馬特關掉時光通道以後,他才想起來。

埃斯帕蘭莎完全忘記了瑪利亞的事。

大部分農場巡邏員留了下來,因為其他國家正在捕捉他們懸賞。參孫和鮑里斯也選擇留下。西恩富戈斯恢複得很慢。有一次,馬特發現他在哭,但他別過頭去很快拭乾了眼淚。「我想起了太多太多,」他解釋道,「不過別擔心,唐·索布拉,像我這樣的人總是有很強的自我原諒能力。」

馬特提出去阿茲特蘭尋找他的家人,但他搖了搖頭:「我離開女兒的時候,她才十歲,現在她都快三十歲了,應該已經結了婚,忘了我吧。至於我的妻子,她肯定再婚了。要是我闖入她和她的新丈夫之間,會變得很滑稽的。」

在馬特的幫助下,西恩富戈斯把蘑菇大王所用的真菌樣品送到了他過去的大學裡。「我在這裡最想做的事情是種一些非麻藥的東西,」首領說,「比起扼殺生命,能讓生命生長會更美妙。」馬特答應他,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當然,如果你需要我去踢農場巡邏隊的屁股,我還是很樂意效勞的。」說這話時,西恩富戈斯又短暫地煥發出舊日的氣勢。

馬特著手為留下的同胞找工作。大部分罌粟被連根拔起,很快,苜蓿、玉米、番茄、小麥和辣椒就種在了原先的農田裡。即便加上回國的人數,鴉片王國的人口跟其他國家相比還是很少的。因此,大部分土地都保留了原狀。

瑪利亞當然進入了緊張的工作狀態。她跟曾經是呆瓜的兒童住進了小屋子裡,在阿提米謝修女的幫助下,從阿茲特蘭和美國雇了一些女人過來當他們的代理母親。從目前的情況判斷,這些孩子都沒有其他親人。奧迭戈先生和剛剛解放的唱詩班指揮正在給那些唱詩班的孩子上正規的音樂課。

歐賽維奧沒興趣教書。查丘說,在天蠍星隕落的難忘夜晚,他的父親醒過來,打開燈,巡視著掛在牆上的一排排吉他。「是誰留下的?」他詢問道,「它們應該用在合適的場合,而不是躺在老鼠咬得到的地方。」

查丘萬分詫異地站起來:「是你做的呀,爸爸。」

「我?哼!我不記得自己做過。還有你是誰?」

那一刻,查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他好不容易開口了:「我是你的兒子。」

「一派胡言!我兒子才這麼高,不是一個像你一樣笨拙的少年。奧迭戈先生呢?」這時,外面的光晃醒了鋼琴老師,他跌跌撞撞地從床上爬起來,試圖向他解釋。他費了好一番工夫才讓歐賽維奧明白他的朋友耳聾了。

「太遺憾了!太遺憾了!」吉他製造師大聲驚呼,「你這麼了不起的鋼琴家。你是不是病了,我的朋友?你看起來怎麼這麼老?肯定是這乾燥的沙漠空氣給弄的。」

「那我要建議你千萬別照鏡子。」奧迭戈先生反駁道。最後,他和查丘好不容易才把整件事告訴了歐賽維奧。查丘說他一開始還挺擔心他爸爸的反應,但歐賽維奧一聽說自己可以在這裡譜曲,不用擔心找不到工作時,情緒反而更加高漲了。他是為音樂而生的,一如查丘為繪畫而生一樣。

他為自己兒子的藝術天分大受感動。「你是這個家族的血脈啊,」他吹噓道,「我們奧羅斯科家族每個人出生時,手裡不是拿著油畫刷子就是吉他撥片。」

敦敦倒是個問題。他熱衷於音樂和藝術,卻是個門外漢,沒什麼天分,那些讓查丘欣喜若狂的東西總是被敦敦忽略。於是,瑪利亞說服他去給前呆瓜兒童教書。「他們能從你身上學到很多東西,」她熱心地說,「你可以向他們展示齒輪、螺絲刀和用來把電線纏進盒子里的圓圓的小東西。」

「金屬索環。」敦敦說。

「對!多可愛的名字!」可是,敦敦到了那裡,有個五歲的孩子重新排列了他的電腦配件,敦敦竟威脅他要把他的內臟揍出來,搞得瑪利亞非常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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