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阿提米謝修女

馬特和里森在阿左機場等候,歡迎他的朋友。他看著那架黑色的航天器從遠處的小斑點逐漸變成一架豪華的飛船,頂端是一個鼓鼓的透明機頂。等它降落,他發現飛行員並不是他新請的,竟然是西恩富戈斯。菲德里托上躥下跳,想碰天花板,卻被首領摁進座位里。

「他們是臭蟲嗎?」里森問。

「他們是真正的孩子。不要用那個詞,」馬特說,「太無禮了。」

「如果他們是臭蟲,就不會很聰明,也就不會介意這個詞了。」小女孩頭頭是道地說。

「不要再口無遮攔了,真是個壞習慣。」

飛船一停好,反重力充磁器就彈起來,固定在飛船的鼻錐。艙門打開,菲德里托剛想跳出來,卻被猛拉回去。「你這個笨蛋,」敦敦說,「女,女士優先。」

西恩富戈斯扶著阿提米謝修女走下來。她環顧四周,找到了馬特。「請原諒我,我的帕特隆。埃斯帕蘭莎夫人把我趕出來了,她說我帶壞了瑪利亞。我實在不知道該去哪裡。」

「你在這裡是最受歡迎的,」馬特這麼說,心裡也確實這麼想,他對這位修女越看越喜歡,「不過,瑪利亞該難過了。」

「確實。埃斯帕蘭莎夫人幾乎對她不聞不問。」

這時菲德里托已經掙脫了束縛,直接朝馬特跑來:「你真的在這裡耶。你並不是一張圖片。哇噢!這個地方太棒了!這裡全都是你的嗎?」

「當——然是,」敦敦邊說邊趕上他,「他是國王啊。」

查丘跟在後面,有點靦腆。他的臉瘦了,眼眶下還有黑眼圈。他說:「你真的是一位國王。我打賭,電影明星都沒有這麼多東西。」

「我只是幸運而已,」馬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依然是那個你們在浮游生物工廠認識的孩子啊。」然而,他看得出,有錢還是很不一樣的。敦敦和查丘全都驚訝萬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巨大的花園,大莊園,各種各樣的建築,還有遠處那個在沙漠陽光里波光粼粼的游泳池。

「我奶奶說,假如你有吃的,有喝的,頭上還有一個屋頂,那你就是有錢人,」菲德里托引用他心愛的奶奶的話,「你根本不需要一大堆東西,畢竟你不可能吃掉一百個漢堡包或睡在一百張床上。」

「真是廢話,」里森說,「你可以把漢堡包留到第二天啊。」

「你是誰?」

「我叫里森,但不關你的事。」

菲德里托伸出手,卻被她拍掉了,而且很用力:「別碰我。」

「好吧。」小男孩揉了揉自己的臉。他好像迷上了她。

「別這麼野蠻!他只不過想跟你交朋友而已。」阿提米謝修女說。

「我才不要朋友呢。」里森說。

「不管你要不要,都沒有理由對別人這麼無情。」

「把你扔給蟑螂吃掉!」里森咒罵道。這可超出了阿提米謝修女的底線。她用熟練的手法抱起這個小女孩,大步流星地走開了。

西恩富戈斯哈哈大笑:「阿提米謝修女知道該怎麼對付。我敢打賭,她現在肯定到廚房去找肥皂了。趁事情還沒鬧大,我最好去平息一下。」

說完他就走了,男孩們繼續往前,踏上大莊園的大理石台階。兩旁的橘子樹的樹榦都刷成了白色,墨綠色的葉叢中綴滿了星星點點的奶白色小花。一個呆瓜正在給這些樹洒水。在入口的大廳里,更多的呆瓜正在打掃衛生,擦拭傢具。他們跟田裡的工人一樣穿著淡褐色的制服,但沒戴帽子,因為他們在室內工作,不需要帽子。「你確實有很多僕人。」查丘點評道。馬特意識到他並沒有發現這些工人眼裡的空洞,也沒有察覺到他們做家務時的機械動作。

「阿爾·帕特隆喜歡擁有很多僕人。」馬特不安地說。男孩們肯定知道呆瓜是什麼。電視節目把他們描繪成瘋狂的殭屍,他們會到處遊盪,吃腦子。而事實卻遠比這種描述無趣得多。

一隻在窗邊的孔雀朝經過身旁的男孩們大喊了一聲。「噢噢噢,」菲德里托讚歎道,「多漂亮的鳥啊!」就這樣,馬特從討論呆瓜的窘迫中解脫了。他們經過一個側院,裡面有一個貼著藍瓦片的噴泉池子,查丘停下了腳步。

他走到噴泉前面,把手伸進水花里。「水啊!」他虔誠地說。他站在那裡,任由水溢滿他的手掌,傾瀉到水池邊。「這麼多水啊。」他自言自語地說。幾隻孔雀像藝術品一樣昂首挺胸地漫步在天鵝絨般綠油油的草坪上。一隻知更鳥站在一棵樹的樹冠上,唱起了歌。查丘張著嘴巴,聽它婉轉地唱出一支又一支的歌,直到它飛走。

緊隨其後的沉默里,馬特聽見一個呆瓜用剪刀修剪草坪的聲音。「我們走吧。」他說。他焦急地帶他們去阿爾·帕特隆的私人廂房,那裡已經為男孩們騰出了房間。馬特牢牢記住要為阿提米謝修女再準備一個房間。

敦敦、查丘和菲德里托邁著輕快的腳步,經過一些擺得雜亂無章的古埃及雕像和羅馬玻璃器皿。經過幾個世紀的洗禮,這些東西呈現出肥皂泡般的七彩顏色。大廳里堆滿了阿爾·帕特隆畢生的戰利品。敦敦伸手想摸一隻純金製作的公雞,卻猶豫不決。「沒關係的,你可以把它拿起來。」馬特說。

「我會,會在上面,留下指紋的。我的手很……啊……臟。」

「你把它整個裹上泥巴都沒關係。放鬆點,朋友,這裡可沒有任何看守哦。」馬特想起了在浮游工廠軟禁他們的那幫人。

「它太漂……噢……亮了,」敦敦羨慕地看著那隻金公雞,「你從哪兒搞來的?」

「它是阿爾·帕特隆的。他收集了好幾噸這類東西。」馬特知道他得想辦法讓朋友放輕鬆才行,「你該看看他的音樂盒。還記得墨西哥草帽舞里那些紳士和女士都是怎麼做的嗎?這裡有數十個那麼多。」

敦敦一聽就很高興。機械是他能理解的東西。他們繼續往前走,經過許多身穿昏暗黑衣的男女畫像。大伙兒不寒而慄,好像正被一群幽怨的鬼魂注視著一樣。「這一個挺漂亮的。」菲德里托叫道。在一個壁龕里有一幅女人的肖像,她穿著一襲白裙,讓馬特眼前一亮。「她是瑪利亞嗎?」

「不可能,」馬特雖然這麼說,嘴角卻在笑,因為他也覺得這幅畫很像瑪利亞,「這些畫已經有好幾百年歷史了。」那個女人在笑,彷彿她有一個死也不會說出口的秘密。在這個昏暗的走道里,她彷彿是一線光明。

「這裡有個標籤,」查丘說著,拂去畫框底部一塊黃銅片上的灰塵,「上面寫著『戈雅』。戈雅是什麼?」

「我想,應該是畫家的名字吧。」馬特說。

他們聚集到這幅畫前面,欣賞著它的畫工。「要是我,絕不可能畫出這樣的畫。」查丘說。

「你可以在這裡學畫畫啊,」馬特主動地說,「我可以請一些老師。」

查丘向他投來一個哀傷的笑容,意思是說,噢,當然。像我這麼可憐的男孩子是不可能有這種機會的。但馬特是真心的。為什麼這些小夥伴不能永遠住在這裡呢?他們已經無家可歸了呀。為什麼他不能用自己無盡的財富,去給予他們想要的一切呢?查丘可以畫畫,敦敦可以製造機器。菲德里托現在還小,不知道他擅長什麼,但是總有一天會分曉的。

他們玩了一個小時的音樂盒。敦敦把其中一個拆開來,向大家展示齒輪是怎麼動的,金屬小鎚子又是如何敲響小木琴的。數不清的齒輪有的推動舞者的腳,有的促使他們繞圈圈。裝置很複雜,但這個年齡較大的男孩十分清楚所有的零件是怎麼配合的。這就是敦敦思考問題的方式。

最有趣的音樂盒上面有三個人——一個彈吉他的牛仔,一個穿古式裙子的女人,還有一個穿黑衣的男人。他們輪流轉圈跳舞,黑衣男總是插到他們倆中間。敦敦說,有三個舞者意味著它的機械裝置比其他盒子更複雜,連他都不清楚它是怎麼運轉的。

「親愛的,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牛仔細聲細氣地唱道,「請不要帶走我的陽光。」可是,黑衣男總是孜孜不倦地來奪走陽光,那對戀人總是無法在一起。

這時,塞麗亞來到門口,宣布晚餐已經準備就緒。沙拉碗都擺上了,西恩富戈斯、阿提米謝修女和里森也已經就座。里森幾乎是恭恭敬敬地對待修女,馬特真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長長的暗紫色陰影從西邊傾灑下來。高高的窗戶敞開著,一股剛割好的新鮮草味飄了進來。敦敦、查丘和菲德里托坐得筆挺,沒有碰他們的沙拉碗。馬特推測,他們從浮游生物工廠到修女院之後,阿提米謝修女可能給他們訓練過餐桌禮儀。要在以前,他們就跟餓狼一樣撲向食物。

「一定要先用最外面的叉子,」修女教他們,「那是吃沙拉用的。隨著上菜的進程,你們就往裡挨個使用餐具。刀子和勺子也一樣。」怪不得這幾個男孩子都被唬住了。即使是馬特也不清楚該怎麼操縱這十二把餐具。她肯定是為了教育他們,才吩咐擺上這些餐具的。

米拉索給每個人的高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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