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闖入者

我們闖進一個類似走廊的房間。房間很寬,卻不長,地板、牆壁、天花板是清一色的藍,泛著淡淡的藍光,卻不知這藍光從何處來。

剛開始,我滿眼全是藍色,沒看到周圍有門,等眼睛適應了色彩的震撼,就看到左邊和右邊各有一扇長方形的門。

「我們分頭行動,」我說,「沒時間一起挨個試了。」

「那你去哪個門?」馬庫斯問。

「右邊,等等,錯了,我去左邊。」

「好,那我去右邊。」

「我如果找到了電腦,應該找什麼東西?」我問。

「你要是找到電腦,肯定就能看到珍寧。你肯定有辦法逼迫她的,說到底,她可耐不住疼。」他應道。

我點點頭,我們兩個以相同的速度朝兩邊的門走去。剛才我還覺得與馬庫斯分開會讓人鬆口氣,可真隻身一人,又覺得肩上的包袱重了許多,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如果闖不過珍寧為阻擋闖入者設置的安全措施,我該怎麼辦?即使闖過了這一關,可沒找到要找的資料,我又該怎麼辦?

我把手放在門把上,卻發現這門沒上鎖。托莉說這裡安全措施做得極其到位,我當時還以為這邊肯定有眼睛掃描器、密碼或是門鎖之類的東西,可進來以後似乎沒有任何障礙。

為什麼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恐慌?

我推開門,馬庫斯也推開了那邊的門,我們回過頭對視一眼,我踏進了這個房間。

這房間和外面的那間很相似,也泛著藍光,不過這裡的光源一目了然。每塊面板、天花板、地板和牆板的正中央都發出藍光。

隨著一聲巨響,身後的門被帶上,這聲音聽起來像是保險鎖鎖上了。我趕忙去抓住門把,可任我怎麼用力,門還是一動不動,我被困在了房間里。

一道道刺眼的藍光瞬間從四周射過來,閉上眼也無濟於事,我只得用手捂住眼睛。

這時,一個平緩的女聲響起:

「碧翠絲·普勒爾。第二代。出生派別:無私派。選擇派別:無畏派。確認為分歧者。」

這房間怎麼知道我是誰?

「第二代」又是什麼意思?

「身份:闖入者。」

耳邊傳來「咔嗒」的聲音,我微微分開手指,透過指頭間的空隙,看看光是否消失了。光仍在,只不過天花板上的裝置忽地噴出些著色的霧氣。我本能地捂住嘴,怔怔地盯著幾秒內便聚積起來的藍霧,接著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周圍一片漆黑,黑到我將手伸到鼻子前都看不到輪廓。我應該向前走,摸索著找出房間對面的門,心裡卻驚惶無措,一步也不敢動彈,怕一邁開步就會發生什麼駭人的事情。

燈光亮起,我竟站在了無畏派的訓練室,眼前是格鬥時的圓形場地。記憶湧出,這個小小的場地,承載著太多的記憶,有喜悅,有悲痛,有勝利,有夢魘。我曾在這裡打敗了莫莉,也曾在這裡被皮特揍到暈厥。我抽了抽鼻子,這裡的空氣和從前一樣,飄著汗水和泥土的味道。

場地的對面出現了一道不屬於這裡的藍色的門,我對著它皺了皺眉頭。

「闖入者,」這個聲音又一次響起,這次聽起來像珍寧的聲音,也可能只是我的想像而已,「你現在有五分鐘時間。五分鐘內,你若無法從這扇門逃脫,毒氣便開始生效。」

「什麼?」

我知道她這話的意思,我只有五分鐘時間,否則毒氣生效,我便會葬身於此。我不該驚詫,珍寧的發明就如她的人一般,沒有一絲人情味,也沒有一點良知。我渾身戰慄著,不知這是不是她所說的毒氣起了作用,也不知這毒氣是否已經讓我的大腦無法運轉。

集中精神。我出不去了;不,我必須出去,不然……

沒有「不然」,我必須出去。

我朝著門的方向走去,一個人突然擋住了我的去路。她面容消瘦,個頭兒很矮,一頭金髮,眼下還有深深的黑眼圈。她就是我。

難道這是我的倒影?我擺了擺手,她並沒有隨著我動。

「你好。」我對她說,她卻沒有任何反應,這點我也早有預料。

她到底是誰?我咽了下口水,想疏通像堵了棉花一般的耳朵。這若是珍寧的發明,那它測試的應該是人的智商和邏輯思維,所以我不能亂了方寸,必須冷靜下來。我將雙手按在胸前,希望這力道能帶給我安全感,就像擁抱一樣。

可我錯了。

腳步朝右邁,本想找准方位衝出門外,可這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也朝那邊挪去,鞋子刮擦起地上的塵土,又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知道若是現在衝出去,她會作何反應,可我必須一試。我邁開腳步,本想從她側面繞過,衝出一條路,可她似乎早已洞悉我的想法: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扭到一側。劇痛襲來,宛若刀一寸寸插進我的右肩,越插越深,疼得我大聲喊叫,嗓子都痛了。我雙腿一軟跪了下去,她抬腳踢中我的肚子,我在地上往前爬,在灰塵中拖出一道痕迹。

我雙手抱著肚子,才想明白,若我是她,我也會有同樣的舉動,換句話說,我若想過她這一關,就必須先打敗自己。可我怎麼能打敗自己呢?她知道我所有的謀略,她和我有相同的智慧。

她又向我衝來,我慌忙站起身,顧不得肩頭的疼痛和驟然加速的心跳。我想給她一拳,可出手晚了一步,雖在最後一刻想要躲開,可她的拳頭已經落在我的耳朵上,剎那間,我失去平衡。

我後退了幾步,希望她能放過我,可她還是追過來,抓住我的雙肩,把我往下拉,頂在她抬起的膝蓋上。

我奮力舉起手,用盡全身力氣推開她的膝蓋,她一個不提防,向後踉蹌了幾步,卻沒有摔倒。

我飛奔到她身前,本想踢她,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她大概也這麼想吧。想著想著,我轉過身。

我想要做什麼,她便立即有同樣的慾望。她和我的想法一模一樣,我們最多也就是打成平手,可我必須打敗她,必須逃出那扇門,逃出去才能活下來。

我腦子飛速轉著,想琢磨出一個辦法,可她又沖了上來,眉頭緊鎖,神情專註,手已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也抓住了她的胳膊,兩個人前臂扭一起。

我們都努力抽出胳膊肘砸向對方的臉。我比她快了一秒,胳膊肘打到她的牙齒。

兩聲哀鳴從我們喉嚨里發出,她的牙齒流出鮮血,順著我的前臂流下。她咬緊牙關,嚎叫著向我衝過來,力道比我想像中的大許多。

她把我推倒在地,雙膝緊緊鉗住我,使勁把我按在地板上,提起拳頭就要朝我的臉揮來,我下意識地用兩個胳膊擋在身前,她那兩個如石頭一般硬的拳頭砸在我的胳膊上,錐心的疼痛剎那間泛開。

我吐出一口氣,緊緊抓住她的一隻手腕,眼角處好像有黑點跳動,毒氣起作用了。

集中注意力。

她掙開我的手,我沒給她機會,把膝蓋往上抬到胸前,用力把她推開,腿伸開抵在她的肚子上,然後用力踢她。臉頰滾燙。

我要解開一個邏輯謎題:兩個能力完全相同的人格鬥,一方怎麼才能勝出?

答案是:沒有人能勝出。

她費力地站起身,抹了一下嘴角流出的血。

我們兩人肯定不是完全相同,可不同點到底在哪兒?

她一步步逼近我,我要多些時間想一想這個問題,也就一步步退後。屋子搖晃起來,接著地面彎曲,我摔向旁邊,十指抓著地面,牢牢地穩著自己。

我們倆到底有何不同?身高、體重、格鬥水平、思維方式……

眼光越過她的肩頭,落在她身後的門上,我猛然開竅:我們的目標不同。我必須從那扇門逃脫,她只是儘力擋住我的路。即使在情境模擬中,在求生慾望上,她也比不過我。

我沖向圓形場地邊的桌子,剛才這裡還是空蕩蕩的,可我有控制情境的能力,也知道怎麼才讓這能力為我所用。我用意識在桌子上變出了一把槍。

我重重地撞上桌子,眼前的黑點越來越多,擋住了我的視線,可我沒有絲毫的痛楚,只覺得滿臉都在跳動,心臟好像跳出了心窩,蹦到了腦子裡。

房間的對面,她眼前的地面上也出現一把槍,我們兩人都拿起了手槍。

沉甸甸的手槍,滑溜溜的質地,拿起手槍的瞬間,我忘了她,忘了毒氣,忘了一切。

喉嚨一陣緊縮,好像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越掐越緊,力道越來越大。空氣彷彿被毒氣抽干,缺氧的頭部撕裂般疼痛,心跳彷彿佔據了我的全身,從頭到腳的每一寸肌膚都在跳動。

站在我面前的突然變了個人,是威爾。不不不,不可能是威爾。我逼著自己吸了口氣,毒氣阻礙空氣進入大腦。這不是威爾,只是情境模擬中的一個幻影,這樣想著,我沉沉地吐了口氣,發出的卻是啜泣聲。

有那麼一瞬間,我又看到了那個自己,她舉起手槍,手強烈地顫抖著。她和我一樣虛弱,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