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深夜會面

有人把廚房裡防腐的食材都翻了出來,做好了飯,今晚我們吃上了熱菜熱飯。走進食堂,我找到以前常和克里斯蒂娜、艾爾和威爾坐的那張桌子。一坐下來,喉嚨處頓時哽住了,原來的四個人,怎麼就只剩兩個了呢?

他們的死,我難辭其咎。我若心懷諒解,艾爾不至於走上自殺的絕路;我若頭腦冷靜,威爾也不會在我槍下喪命。

就在我差點陷入內疚不能自拔時,尤萊亞啪的一下把餐盤放在我身旁,盤子里放著一碗牛肉燉菜和巧克力蛋糕。

「有蛋糕?」我可憐巴巴地看了下自己的餐盤,跟尤萊亞的比起來,我可真是拿得太少了。

「對呀,剛剛烤出來的,聽說是在廚房後面找到了幾盒原料,就烤成蛋糕了。」他應著說,「要不你吃幾口我的?」

「只讓我吃幾口?不會吧?你一個人吃那麼大一塊蛋糕啊?」

「是啊。」他有些困惑地反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

克里斯蒂娜坐在桌子對面,盡量避開我,找了一個離我最遠的座位坐下。齊克坐在她身旁,不一會兒工夫,琳恩、赫克特和馬琳也哄地圍上來。我眼睛的餘光捕捉到桌下閃動的影子,卻原來是馬琳的手慢慢伸向尤萊亞的雙膝,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十指交握,表面裝得極其自然,若無其事,眼神卻不時瞟向對方。

坐在馬琳左邊的琳恩一臉酸澀,就像吃了什麼壞掉的東西,狠勁兒把食物往嘴裡塞。

「急什麼?」尤萊亞沖她說,「吃那麼快,小心吐出來。」

琳恩生氣地瞪了他一眼:「看你倆那拋不完的媚眼,我本來就想吐了。」

尤萊亞的臉唰一下紅到耳根:「你說什麼呀?」

「別把我當傻子,大家也都不是傻子。拜託,別偷偷摸摸,你倆快去開個房,痛痛快快打一炮,不就完了嗎。」

琳恩的話句句露骨,尤萊亞愣住了,反倒是馬琳搶了風頭,她一邊怒視琳恩一邊身子前傾,用力親吻尤萊亞的唇,手指滑向他的脖子,一路滑到他T恤領口的下方。我怔住了,勺子里本要送到嘴裡的豌豆也掉了下來。

琳恩一怒之下,抓起餐盤,轉身離開。

「她這到底是怎麼了?」齊克不解地問。

「別問我。」赫克特說,「我姐這人脾氣大得很,對某些事永遠感到不滿,我早就放棄弄清是為什麼了。」

尤萊亞和馬琳依舊是鼻尖對鼻尖,滿臉掛著笑,一副卿卿我我的陶醉樣兒。

我強迫自己看著餐桌上的碟子,心裡卻很彆扭,看著兩個跟你都很熟悉的人變成一對是種奇怪的感覺,儘管我並非第一次見證這樣的愛情。突然間,一陣吱吱聲傳入耳中,我循聲望去,只見克里斯蒂娜正漫不經心地用餐刀劃著餐盤。

「老四!」齊克沖老四招了招手,神情怡然自得,「過來吧,這邊有位子。」

托比亞斯伸出一隻手,扶住我的左肩,指關節有些細小的口子,滲出的血珠也沒有結痂。「不好意思,我還要出去一下。」他對齊克說。

他彎下身子,在我耳邊說:「能不能耽擱你一會兒?」

我站起身,沖大家擺擺手,可只有齊克抬頭望著我,其他人正各干各的,克里斯蒂娜和赫克特各自凝視著碟子發獃,尤萊亞和馬琳則頭對著頭小聲嘀咕著什麼。我見狀也就默不作聲地跟托比亞斯走出門外。

「去哪兒?」

「火車。」他說,「他們叫我一會兒去開個會,麻煩到時候幫我分析一下。」

我們沿著盤繞石壁的一條小路往上爬,走向去往「環球大廈」的樓梯。

「你為什麼讓我……」

「你的分析能力比我強多了。」他說。我一時無言以對。我們爬上扶梯,穿過玻璃大樓,路過「恐懼空間」測試用的陰暗房間,地上扔著一隻廢棄的注射器,看上去不像扔掉很久的樣子,應該是剛剛有人用過這間屋子。

「你剛才又重新走過『恐懼空間』?」我問。

「為什麼這麼說?」他深色的雙眸打量著我的眼睛,手推開了正門,霎時間,一股熱氣席捲而來,沒有一絲風。

「你手關節上有幾道口子,而有人剛剛去過那屋子。」

「看看,我說得沒錯吧?你的分析力的確比大多數人高超。」他看了看錶,低聲說道,「他們讓我跳上八點五分的火車。走,趕緊的。」

我內心湧起一線希望,這是對我們的感情所抱有的希望。或許,在這以後,我們不會再這樣吵來吵去,會和好如初。

不知不覺間,我們已走到軌道旁,遙想起上一次我們一起從這兒跳上火車,那時他讓我看博學派總部的燈火通明,告訴我博學派正醞釀攻擊無私派的計畫。而這次,我強烈地預感到會面的人將是無派別者。

「好吧,我還分析出你不想正面承認這個問題。」我說。

他輕嘆一口氣,緩緩地說:「沒錯,我剛又走了一遍『恐懼空間』。最近發生了那麼多事,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恐懼有沒有改變。」

「變了,對不對?」

他拂了下前額的頭髮,移開了目光。我剛剛發覺他有一頭濃密的頭髮,之前他留小平頭時,還真沒發覺。現在他的頭髮已比從前長了大約六七厘米,都快覆住了額頭。說心裡話,他的新髮型看起來「親民」多了,更像是我私底下認識的托比亞斯,而非那個整天板著臉、不苟言笑的他。

「還是四種恐懼。」他說。

火車的鳴笛聲傳來,車頭燈卻沒有開,火車宛如隱藏在夜幕中的怪物,飛快地從軌道上划過。

「跳到第五節車廂!」他迎著火車的嘶鳴大聲喊。

我們全力衝刺,等第五節車廂路過,我縱身起跳,左手抓住了車廂門把,使勁兒往裡盪,卻白費工夫,雙腿依舊落在車廂外,險些碰到車輪。我尖聲叫起來,身子趴在車廂地面上,猛地把自己拖上來,膝蓋划了幾道傷口。

托比亞斯隨後跳上車廂,蹲在我身邊,我咬得牙齒咯咯響,抱住傷痕纍纍的膝蓋。

「來,我看看。」他說完抓起我的褲腳,小心地卷到膝蓋處,修長的手指從我的肌膚上輕輕掠過,一絲涼意從我心頭盪出。我想抓過他的襯衫,緊緊貼住他的身子,吻他溫潤的唇,可我們的秘密——那不想告訴對方的秘密——卻如一道鴻溝,無形地拉開了我們的距離。我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膝蓋處有斑斑血跡。「沒事兒,傷口不深,很快就會癒合的。」他說。我點頭應著。其實,傷口的確不怎麼疼了。等他幫我放下褲腳時,我躺在車廂地面上,凝視著頂棚發了一小會兒愣。

「他還在你的『恐懼空間』嗎?」我問。

聽到這話,他眼中燃起一團憤恨的火焰:「還在,不過情境換了。」

他曾經說,自考驗時第一次踏進「恐懼空間」起,他的情境就從未改變。可這次卻變得不同,即使這變化微不可見,也著實不容易。

「你出現在我的情境中,」他看著自己的雙手皺著眉頭,「我不需再射殺那個女人,卻要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去。」

他雙手抖了下。本想安慰他,我不會那樣的,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在這個動蕩的時期,又有誰能保證自己性命無憂?更何況我還沒有愛自己的性命到不擇手段活下去的地步,我不能向他做無謂的保證。

他看了看錶,凝重地說:「他們馬上就來了。」

我站起身,看到伊芙琳和愛德華站在軌道旁,幾個大跨步,奮力一躍,幾乎和托比亞斯一樣,毫不費力地跳上車廂,看樣子應該是練過。

愛德華似笑非笑地盯著我,一隻眼上戴著眼罩,上面綉著藍色的大「X」。「你好。」伊芙琳緊緊盯著自己的兒子,看都不看我一眼,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你們選的地點還不錯。」托比亞斯說。天色已暗,暗藍色的天際下,一排排黑魆魆的樓影漸行漸遠。湖邊閃爍著點點亮光,那一定是博學派總部的燈光。

火車出乎意料地往左一轉,離博學派總部的點點燈火越來越遠,駛向城市的廢棄之地。漸漸地,火車的聲音越變越小,越來越弱,似乎是在緩緩減速。

「這裡還算安全。說吧,找我們有什麼事?」伊芙琳問。

「我想和你們商討結盟。」

「結盟?」愛德華重複著這兩個字,猛地回過神來,「你憑什麼和我們談結盟?」

「他是無畏派領導,」我忙說,「他有權和你們談相關事項。」

愛德華揚起雙眉,神色有些驚詫。伊芙琳的眼光從我身上一掠,又滿眼歡喜地盯著托比亞斯。

「不錯,那她也是領導嗎?」她問。

「不是,她來這兒的目的是觀察你們,看看你們是否可信。」

伊芙琳噘了噘嘴。我內心只覺好笑,真想沖著她鄙夷地大笑一聲:「哈!」可還是抑制著自己只露出微笑。

「結盟當然可以,可是……必須滿足幾個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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