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37、回家

馬特簡直欣喜若狂了,這些潔白的床單,柔軟的枕頭,從花園裡飄進來的空氣中的花香,使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中。殷內絲修女在檢查完他身上的膿瘡之後命令他躺在床上,菲德里托和敦敦被安置在一家修女院管理的寄宿學校里,可是他們每天都來看望馬特和查丘。

可憐的查丘。馬特想,當有人來看他時,他只是有一些知覺。他在不同的夢境中飄移,有時候喊著爸爸,有時候瘋語著蝙蝠。殷內絲修女說,經過這些可怕的遭遇,他的神志需要一段時間來恢複。他在那些沉重的鯨骨下面長時間不能維持正常呼吸,他的身體極度缺氧,他的幾根肋骨也被壓折了。

馬特一天中最好的時候是瑪利亞來看他的時候,他心滿意足地聽著她總也說不完的事。她談論著她救助的流浪貓,或者她在做蛋糕時如何犯了錯誤把鹽當成糖放了進去。瑪利亞的生活充滿了戲劇性。花園裡開了一朵花,一隻蝴蝶停在窗邊都能引起興奮,通過她的眼睛,馬特看見世界充滿了無窮的希望。

現在馬特正期待地看著門口,因為他已經聽見了走廊里傳來瑪利亞的聲音,但是他失望地看見她是和她媽媽一起來的。埃斯帕蘭莎穿著一身鐵灰色的衣服,她讓馬特想起阿爾·帕特隆在生日里經常收到的一種制導導彈。

「我給你帶了些番石榴,」瑪利亞說著把籃子放在桌邊,「殷內絲修女說它們富含維生素C,她說你需要它們來改善你皮膚的狀況。」

馬特畏縮著,他知道他的痤瘡太可怕了,殷內絲修女說那是因為看守用來繁殖浮游生物的水裡有污染的緣故。

「你看上去健康多了。」埃斯帕蘭莎說。

「謝謝你!」馬特說。但是他不相信她的話。

「哦,媽媽!他至少還要在床上躺一個星期。」瑪利亞說。

「你不能把這個年輕人當作你的又一個殘疾優撫對象,」埃斯帕蘭莎跟她女兒說,「我已經有足夠多的三腳貓和翻肚魚了。馬特年輕而有活力,他還有非常重要的工作去做呢。」

啊!馬特想,埃斯帕蘭莎想要幹什麼?

「我們非常擔心。」瑪利亞承認。

「我們不只是擔心,」埃斯帕蘭莎用她那冷酷的聲音說道,「鴉片王國有些事情不對頭——倒不是說那個荒涼的廢墟上有什麼事情對頭過,但是阿爾·帕特隆起碼還跟外界聯繫,自從他死的那天起,沒人聽見那邊傳出一個字來。」

「艾米麗還在鴉片王國,」瑪利亞解釋道,「還有爸爸。我為他們那樣對待你還感到憤慨呢,但是我不想——不想有任何不好的事在他們身上發生。」她眼裡噙滿了淚水。

埃斯帕蘭莎發出激憤的聲音:「你父親發生了什麼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哦,別哭得像噴泉似的,瑪利亞。那不過是個愚蠢的習慣,它會遮擋你的智慧,你父親是個邪惡的人。」

「我控制不住。」瑪利亞抽著鼻子說。馬特遞給她一張紙巾,他私下同意埃斯帕蘭莎的觀點,但是他的心在瑪利亞這邊。

「鴉片王國正在處於一級戒備狀態。」埃斯帕蘭莎說,「我記得在過去的一百年里,這種情況只出現過三次,這意味著任何東西也不允許進出。」

「我們能等著他們跟我們聯繫嗎?」馬特說。

「前幾次一級戒備只持續了幾個小時,這一次已經有三個月了。」

馬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每天鴉片都要往外輸送,以換取金錢來維持帝國的運轉。非洲、亞洲和歐洲的毒品販子正在嚷嚷著供不應求,麥克格里哥和其他的農場主也彌補不了這個缺口,他們把他們大部分土地都用來種可卡因和大麻了。

「我能為此做些什麼呢?」馬特說。埃斯帕蘭莎微笑了,馬特知道自己走進了一個圈套。

「所有進入的飛船都需要經過安全系統的准許,」她說,「飛行員把手放在駕駛艙內一個鑒別盤上。他的指紋和DNA的信息被傳送到地面。如果這些被通過了,飛船就允許降落。否則——」

「就在天上爆炸了,」瑪利亞說,「媽媽,這個計畫太可怕了。」

「在一級戒備期間,」埃斯帕蘭莎沒有理會她的女兒,繼續說道,「沒有飛船能被允許——只有一個例外:阿爾·帕特隆的信號優先於一切。」

馬特馬上明白了,他的指紋和DNA與阿爾·帕特隆是一樣的。「你怎麼知道那系統沒有改變呢?」他問。

「我不知道,」埃斯帕蘭莎說道,「我指望阿拉克蘭家族的人忘記了這個優先規定。他們肯定出了一些麻煩,否則他們不會把自己封閉起來。」

是什麼樣的麻煩呢?馬特想,是呆瓜起義了嗎?還是農場巡邏隊反水了?或許阿拉克蘭先生在和史蒂文和本內托做著權力鬥爭。「我明白了,」他說,「我會在天上被炸得粉碎。如果我萬幸活下來,阿拉克蘭家族的人也會把我像一條老狗一樣弄死。我是一個克隆人,這一點你或許忘了。我是家畜。」

瑪利亞驚恐地向後退去,馬特不管這些,一定要讓她明白他們要求他做的事。他不關心艾米麗和她爸爸是否安全,他聽到瑪利亞哽咽地抽泣著。

「哦,非常好!」他生氣地說,「我已經失去備件的作用了,你不妨用這種方式拋棄我。」

「我不想拋棄你!」瑪利亞哭著說。

「讓我們都先冷靜冷靜行不行?」埃斯帕蘭莎說,「首先,馬特,你不是克隆人。」

馬特驚住了,他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哦,你曾是克隆人,這並沒有錯誤,但是我們現在說的是國際法。」埃斯帕蘭莎開始在房間里踱來踱去,好像要做一次講座似的,「國際法是我的專業。首先,克隆人不應該存在。」

「這對我一點兒好處也沒有。」馬特說。

「但是如果他們確實存在,他們是家畜,就像你說的,他們就有可能像雞或牛一樣被屠宰。」

瑪利亞呻吟著把頭埋進了床單里。

「但是同一個人在同一時間內不可能有兩個版本,」埃斯帕蘭莎繼續說道,「他們其中一個——那個複製品——必須被聲明為非人類。但是一旦本體死了,這個複製品就取代了他的位置。」

「那是……什麼意思?」馬特說。

「這就是說,你就是阿爾·帕特隆了。你有他的身體和他的特性,你擁有所有他擁有的東西,你統治所有他統治的一切,這就意味著你是鴉片王國的新主人。」

瑪利亞抬起了頭:「馬特是人?」

「他一直就是。」她媽媽回答,「這個法律有漏洞,使得利用克隆人做移植變為可能。但是不管法律的好壞,我們現在要利用它。如果你活著降落了,馬特,我將傾我所有力量來幫助你成為新的毒品王國的領主。我有阿茲特蘭和美國的政府做後盾,只是你要向我保證,一旦你大權在握,你要摧毀這個鴉片帝國,拆掉這道阻隔了阿茲特蘭和美國多年的屏障。」

馬特瞪著這個矮小、嚴厲的女人,試圖理解他命運中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他猜測埃斯帕蘭莎要摧毀鴉片王國的慾望,比關心她女兒還要強烈。在瑪利亞五歲的時候,她就義無反顧地走了。在這些年裡,她從來沒有和她聯繫過。只有在瑪利亞先來找她時,她才著手把所有人聚攏在一起。

馬特覺得她會為了她的目標而輕易把他犧牲出去,但是他經受了這麼可怕的磨難都是因阿爾·帕特隆而起,他又怎麼能拒絕呢?他現在明白這件事的整個含義了,這不僅是全世界範圍的毒品問題,也不僅是把非法移民變成奴隸來奴役的問題。這和那些孤兒也有關係,你甚至也可以說,那老人也要為看守的事負責。如果馬特變成阿爾·帕特隆,那麼他就擁有了一切特權:健康、生死予奪的權力……還有隨之而來的邪惡。

「我保證!」他說。

飛船在顫抖著接受地面燈塔的掃描,馬特掃了一眼飛行員,那男人臉色嚴酷。「當紅燈亮時,把你的右手按在鑒別盤上。」他說。警告!地面炮火已經準備。控制儀上的一個面板在閃爍。

他們會先開火然後再詢問。馬特心想。他帶著阿茲特蘭和美國總統的信件,但是如果他們在天上爆炸了,這些東西就沒有多大用了。

「有信號了!」飛行員叫道。

鑒別燈亮了,馬特把手猛地按了下去,他感到了同樣的刺痛感,和按阿爾·帕特隆秘密通道里的那隻紅蠍子的感覺一樣。紅燈消失了,面板變成了歡迎的綠色。

「你成功了,先生!幹得好!」飛行員開始減小升力,準備降落了。馬特感覺一陣幸福的發熱,那個人稱呼他為「先生」!

馬特急切地從舷窗向外望著,他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大莊園似的。在東邊遠遠地看見了凈水站,西邊是塞麗亞常去的小教堂——她是呆瓜了還會去嗎?在中間是倉庫、毒品提煉實驗室,還有為呆瓜造食物球的工廠。在北邊不遠一點,是灰色的毫無生氣的醫院。即使從這裡看,還是覺得它很險惡。在醫院的旁邊是陵墓,阿拉克蘭家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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